('“跃谦,你还好吧?”周如叶把酒杯摆上餐桌,挨着他旁边坐下。
“哎——”黄跃谦脖子枕着靠背海绵,双眼空空望着屋顶悬梁,故意夸张地长吁短叹:“人生啊——”
那时候吴选坚持去当兵,还不是普通义务兵,三姑三姑父连着一大家子亲戚,没有谁理解。
他们上一辈人闯荡打拼,争取到个北京户口,最后也就为给吴选铺条舒坦开阔的人生路,结果这个费尽心力培养出的t大高材生,最后来一句“这不是我想要的”,拍屁股要走,甚至往后连见一面都难,这不是哪个普通家庭一时半会儿能平静接受的。
只有黄跃谦,从头到尾一力支持这个才刚成年的小表弟,虽说黄跃谦也没比吴选大几岁,但他已经签了经纪公司,有可观的收入来源,除了离异孤身一人的大姑,他再帮吴选孝敬三姑三姑父也根本不是问题。
那年北京的夏夜,t大蛙鸣蝉噪、杨柳蓊郁,黄跃谦在三姑家悄悄偷了户口簿给吴选送去,沾吴选的光,他来来回回也逛过好几次t大。
吴选抱着户口簿转身要回宿舍楼时,叫住他问了个问题。
“表哥,你为什么不劝我还这么帮我啊?”
黄跃谦双手插着兜,随意地踢开地上石子,心想:这什么蠢问题?他都懒得回答。
他抬头,不算大声,平静地说:“喂,小子,既然决定去部队就好好训练,不准给我当刺儿头,听到没?必须领个一等功回来。”
他和吴选从小张牙舞爪打闹惯了,太严肃的对话不适合他们。
吴选笑了:“一等功?表哥你要求也太高了,一等功哪有那么容易啊?”
他们确实都当玩笑话,也确实没想到,吴选不到两年,就真的争了个一等功回来。
庆功仪式举行时,黄跃谦因为拍戏没去,但他相信三姑拿到那块沉甸甸的“一等功臣之家”牌匾后,心里应该是踏实了的。至少吴选还是那个让他们骄傲的大男孩,到哪儿都一样。
运命织网,牵一发而动全身。黄跃谦那时候从t大校门走出来,大马路上碰上谁不好,正碰上刚分手的季初雨。
后来黄跃谦就在思考,如果那天季初雨开的是布加迪而不是比亚迪,他绝对、绝对站的比谁都远,绝不可能招惹她。
……
“我觉得我在季哥和表弟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了,我要找回场子!”
良久不说话的黄跃谦突然发声,周如叶怔住,偏头看他,一时没接话。
“嗯?周妹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黄跃谦摸摸自己的脸,随后了然,“哦——我不会对季哥做什么的,你别误会。”
“……”周如叶移开眼,勉强笑笑:“我无所谓,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她伸手,压下黄跃谦头顶假发上那撮翘起的卷毛:“头发乱了。”
“哦哦,我自己来。”黄跃谦坐起身,拿手机屏幕当镜子,随意拨弄两下头发。
太久没头发了,他都有点不习惯。
周如叶眼见着黄跃谦松了口气的样子,不再看他,低头抚弄手里的空茶杯。
她可以很敏感地觉知到黄跃谦的情绪,但她也知道黄跃谦不想说。
每个人掩饰自我的方式都不一样,周如叶惯用冷漠,黄跃谦惯用嬉笑。
周如叶放下茶杯,神色如常地问:“他们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
“好像有话要说,还非不让我听。”黄跃谦立刻放下手机,咬牙佯怒。
周如叶点头,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到后屋叫饶雄志。
黄跃谦知道饶雄志是季司原的保镖,但他不知道,饶雄志也是特种兵出身…
当他听周如叶介绍时,他突然抱住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苦伶仃。
“一屋子的军人,我觉得我被孤立了!”
“我也不是。”周如叶说。
“你是军嫂!”
“……”
周如叶无法反驳。
黄跃谦伸了个懒腰,眼尖地瞧到收银台后面立的两个音箱。他蹲到音箱前看了眼,回身朝饶雄志竖大拇指:“饶大哥,你好有品位!”
饶雄志扯扯嘴角:“那是司原买的。”
“呵呵,一样、一样!”黄跃谦丝毫没有马屁拍马腿上的尴尬,低头拿手机翻自己的音乐库。
饶雄志将点燃炭火的涮肉铜锅摆到正中间,锅底汤汁咕噜咕噜烧的滚烫,锅里香菇姜片悬悬落落,香味在冷空气中蒸腾漫溢。
旁边一排小碗里盛着各味调料,麻酱腐乳葱花蒜末、辣椒油、韭花酱…还有开胃的拍黄瓜和凉拌毛豆。白瓷盘摆的整整齐齐,鲜羊肉肥瘦相间,满满几大盘,外边还围着冬瓜、菠菜、莲藕、茭白…
周如叶将季司原带来的酒摆上桌,对饶雄志说:“我去叫他们。”
她走出门,季司原和吴选并不在中间庭院。
“找到首应景的!”
屋子里黄跃谦一拍膝盖,终于从歌单里找到他满意的歌。
音响效果很好,慵懒的女声低吟絮语,伴奏鼓点力透人心。
周如叶绕过石榴树,顺着东厢房一路寻过去,从半掩的支摘窗里看到了站在屋内的季司原。
季司原眉头紧拢,眉眼距窄,眼微眯显得内眼角愈尖,眼神骇人的严肃。
周如叶本来打算掀窗叫他们,瞥到他的样子,手戛然顿住,心里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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