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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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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落晖伸手摸了摸栎青的下巴:“看着我做什么?拿我下饭么?”

若碧立刻促狭地看过去。

栎青红着脸扭过头,不再看京落晖故意的调笑。

清阳派没有什么规矩,大家其乐融融地聚上一聚就行了,高山上愈发寒冷,但明月当空,飞鸟传音,空谷回响,比起尘世内万千灯火也不遑多让。

虽无万千灯火,也有山水作伴。

裴与衡难得喝了一点酒,还兴致勃勃地给京落晖倒:“这个好喝,你喝一点吧。”

京落晖伸手把他酒杯夺下:“这一杯给你,喝完就不准喝了。”

“诶?”裴与衡神神叨叨地凑近一点,“为什么呢?”

京落晖冷漠地看着他:“因为你喝醉了。”

不会喝为什么要喝?

裴与衡眨眨眼,清透的双眼露出一丝迷茫,但眼前之人又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不多怀疑,顺着京落晖的话点点头:“哦……我醉了。”

他抿唇一笑:“我醉了。”

京落晖:“……”莫不是傻了?

他想了想,又拿起酒壶,在裴与衡渴望的眼神下……给栎青倒了一杯。

栎青茫然地看着他。

京落晖挺想看有两个醉鬼是什么感觉,但栎青立马摇头:“我不会喝酒。”

京落晖指了指裴与衡:“他也不会,才喝几杯就成这样了。”

裴与衡见京落晖在指他,立马凑过来:“什么啊?”

喝酒之后的裴掌门莫名多了些幼稚,眼睛睁得也比平常大,还带着无辜和茫然,“在说我吗?”

京落晖不想跟醉鬼说话,伸手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好:“你该睡了。”

喝醉酒就睡,没毛病。

裴与衡执着地摇摇头:“我不。”

“为什么不?”糟心啊。

裴与衡仔细想了想,有些难过:“我、我在等……等他们回来。”

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裴与衡指的不是守静长老,而是他从前那些师弟。醉酒之后,向来将事情藏在心里的裴与衡才会说出他心中最深的渴望,他希望自己的师弟回来,在新年之际,希望有一次真正的团圆。

京落晖自然听懂了,但面对这样的裴与衡,他还是说不出实话,只好随意道:“你去睡吧,他们很快回来。”

裴与衡低低一笑:“别骗我了,我知道……他们都回不来了。”

从前他是大师兄时,每年也是这样,筹办着宴会等着在外的人回来一聚。只是那时候还有个盼头,虽然不能常常团聚,好歹知晓人还在。

如今在清阳派团聚的时间多了,人却不是当年那些了。

乱世时,为了谋求安稳之地,甚少有人在意过一个新年,在外奔波都是常态。那时候裴与衡总听见他们说,等以后就好了,等到乱世终结,便有许多日子好好在一起。但乱世终结了,却没有以后了。

裴与衡吸吸鼻子:“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你随我一起吧。”

京落晖自然不会拒绝,“嗯,好。”

他看了看那四个在外面玩烟花的师徒,莫名笑了一下;“还好你喝醉时他们都在外面,不然你面子可就不保了。”

裴与衡想了想,认真问他:“面子?”

“……算了。”京落晖看向栎青,“我送他回去,你去外面跟他们玩一会儿吧,我等会儿过来。”

栎青还在吃东西,闻言立马点头,催促着他赶紧走。

京落晖莫名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摇摇头,一把拉起裴与衡,“走了,醉鬼。”

出门时京落晖就看到原本高贵冷艳的致虚长老,正牵着时好景去点烟花:“你别碰,师父帮你点。”

时好景鼓起脸:“师父!这是我的!”

致虚一脸冷漠:“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师父的。”

时好景眼泪水立马涌上来:“呜,师父坏。”

慕容望立马把自己的烟花给他,被莫名其妙塞了满满一怀烟花的时好景顿时不哭了,高高兴兴地就想玩,然后再一次被致虚抢走:“师父帮你放。”

“呜……”时好景扯着致虚的衣角,“师父……”

师父怎么能这么坏!

京落晖:“……”

没想到致虚这么……有童心。

致虚似有所感,抬起头与京落晖来了一个遥遥相望,两人顿时无语。

“哼!”致虚狠狠撇过头,将时好景拎起,“走,师父带你去放烟花。”

有玩的时好景就不哭了,任由自己师父拎起自己的后领,“师父!去那边!那边有鹤!”

“那是你师叔的,不能碰。”

“那能吃吗?”

“……”

原本昏昏沉沉的裴与衡立马惊醒,“谁,谁要吃?”

京落晖哭笑不得,“没人要吃,快走。”

裴与衡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京落晖指凝灵气,将蜡烛点燃,随后才把裴与衡扯进来。

他也没什么温柔,直接把人一扯一按,然后找了床厚一点的被子,扔在裴与衡身上。好不容易把这人安置好,京落晖只觉得累,坐在桌前喝茶。

只是他一个晃神,再一回头,裴与衡就不见了。

京落晖:“……”

这人怎么回事?

但人还是要找的,京落晖掀起帘子,绕到书架之后,那里是裴与衡专门设置的暗室。小时候他也经常来,一不高兴就往暗室里躲,跟现在往孤雪山躲差不多。

暗室的门果然开了,京落晖捧着烛台,慢慢走进去。这暗室并不大,也算不上阴森,里面摆着乱七八糟的兵器,还存放着一些京落晖看不懂的小玩意儿。

他走进去时,裴与衡正拿起一把剑细细查看,听到身后动静也不慌张,只是低声道:“这把剑……你应当很熟悉。”

京落晖走近了一点,那剑上镌刻游龙,惊鸿之势蒙尘,剑身暗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把剑已经失去了主人。

“惊鸿剑。”

裴与衡又笑了一声:“对……惊鸿剑,明归的惊鸿剑。”

“失去主人,惊鸿蒙尘,倒是可惜了。”

裴与衡微微抿唇:“我也想过为惊鸿剑找传人……只是还不是时候。明归走得太早,世人皆以为他是退隐,有太多人盯着这把剑,也有太多人等着顾明归。”

他放下剑,从暗室格子里拿出两封信,“这是招摇一战后,明归交给我的。那时我便知道了,他已是强弩之末。”

京落晖拿起惊鸿剑,“自酌尧死后,顾明归心脉受损,只能依靠酌尧妖灵护住修为不跌。后来魔族乱世,原澹计划成功,他不得不自己舍了妖灵。”

当原澹算计酌尧时,顾明归也跑不了。两人互相算计,却都不是死在对方手上,顾明归是因为动用了禁书,强提修为导致反噬,原澹是死在了自己辛苦唤醒的妖祖手上。

看似荒诞,实则理所应当。原澹早就猜到自己会死在自己族人手中,他身为木妖,自立妖君,杀民众祭妖族,为了谋求和平,妖祖不会放过他。

至于顾明归……京落晖轻叹,这人本有活路,却还是选择了一往无前,后来的顾明归不可能猜不到原澹想要什么,只是他别无选择,只能按照原澹设计好的路走下去。

“不过顾明归最后也算坑了原澹一把,好歹没当年那么天真了。”

京落晖与原澹相识很早,那时候原澹还假冒人族,筹备着自己的计划,也是那时候他碰见了顾明归。

原澹是个尊重对手的人,他对顾明归向来是赶尽杀绝,布局甚深,只是为了一个八剑之一。

八剑在世人眼里如何他不知晓,但在原澹与寒无栎眼里,只不过是受名声钳制的人,除了神灵师之外,其余七剑都太过平凡了。

裴与衡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他如同当年。”

他走过来,将两封信交给京落晖:“明归告诉我,在必要之时,可以把信交给我信任之人。你说当年围剿魔尊余党一事有异,或许信上有你想要的线索。”

京落晖惊讶地看他一眼,还是接过了这两封信。

他慢慢拆开,迅速扫完第一封信:“这里交代了他在鬼界交易之事……还有……”

京落晖一愣,惊讶地看着裴与衡:“这……他……”

裴与衡弯了弯眼睛:“我说过,明归并没有怪你。”

京落晖一时沉默,看向手中重如千钧的信。

“我一生所承之情太多,不能一一偿还,唯有劳烦师兄多看顾。寒无栎性情古怪,做事极端,从前我对此人也多厌恶。但后来种种,世间在我眼里仿佛颠倒,我无法在像从前那般看待寒无栎,他不属任何一方,我不能以三教正道的要求去看这个人。他帮我许多,即使不是出于真心,也不是为了帮助人族,但帮了就是帮了,这恩我已来不及还……”

“师兄性情善良,若是遇上寒无栎,师兄亲自去谈是最好不过的。多年来我也慢慢摸清此人性格,像师兄这般人去请他帮忙,他基本不会拒绝……若是他再次入世,也请师兄劝其退隐。招摇一战后,中原恐怕会如同惊弓之鸟,我担心会走上极端,像寒无栎这样的人,还是早日离开中原,另寻安处较好……”

京落晖笑了一下:“自己都快死了,关心的事还挺多。”

没想到顾明归还挺啰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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