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你还在想他。”
“是。”回答一落地,季昭脖子便立刻被虚掐住,连带着脑袋一起被某人大力摇晃起来,好像能晃走什么东西似的。
海面上荡开她爽朗的笑声,笑得季凛没了脾气,松开手,直直躺好在甲板上盯着远方天际。
“哥,你真的不觉得他帅吗?”季昭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俯下身子,遮住他眼中的落日余晖。
“我是个笔直的男人。”季凛抬手挥开她凑过来的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花痴呢?”
花痴本花又咧嘴痴笑。
得,季凛也没辙了,跟着她一起笑,不过是气笑的。
十个小时前,季凛和季昭坐上了向南飞的航班。季昭说她想去看看热带的海。
五个小时前,他们坐在海滩边的麦当劳吃午饭。季凛骂她脑子有病,飞到海岛上吃快餐。
叁个小时前,季昭扯住季凛的袖子给他疯狂使眼色,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重复:好帅好帅。
季凛看了看给他们驾驶游艇的年轻男人,一掌把季昭贴在他脑后的头推开,继续骂她:眼睛不好就去治。
“我觉得他是世界上第二帅的男人。”叁小时后的当下,季昭这样对季凛说,语气很是认真严肃。
季凛枕在自己掌心,始终望着远方的天,无聊地接下了她的话:“那你觉得谁是世界第一帅?”
季昭朝着日落庄严宣布:“我的哥哥……哈哈哈……”
结果没撑住,她自己笑得捂住肚子,眼泪哗哗往外涌,倒真是开心的眼泪。
她知道自己不正常,是在刻意饰演兴奋。
季凛嗤笑一声,对她的玩笑话并不在意。
季昭笑着笑着忽然就想,如果此刻换做江彦舟,他一定会点头称是,并将之称为“她生命中最有眼光的时刻”。
他哥呢?看着挺嚣张,说难听点,其实挺自卑一人。旁人不容易发现。但季昭能发现,他把自己全部令人艳羡的资本,都看做是虚张声势的纸糊外壳,一戳就破,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特别一般。
在江城的这一年,和他日日夜夜待在一起,季昭越发看清一个事实:尽管跟在林思晴身边长大的人是她,可季凛才是那个遗传了她背阴面的孩子。
他敏感、脆弱、悲观,渴望被人爱,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呵护着。
遇不到,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天亮了又是倔强硬撑的一天。遇见了,会变得比谁都黏糊,撕不开,甩不掉,但虚张声势惯了,轻易又不愿承认自己对他人的依赖,却会在偶尔夜深人静时,突然同你讲一句想念。
饶是你再烦、再恼,都会被他这一句挠的心尖痒痒,舍不得丢下他。
同他们相处起来是很累,尤其季昭有点倒霉,这样的人一遇就是俩。
带她来到世界的母亲,季昭陪着她又走回生命尽头。
林思晴死后,就在季昭觉得自己的生命也随之失去意义的时刻,她遇见了季凛,她的亲哥哥。
更准确的说,她只是重新认识了他。他隐藏在外表下的脆弱与破碎,他亟待被人拯救的无声呼喊,在绝望之际让她沉寂渐死的血液悄声复燃。
她厌恶自己头顶始终悬着的那束光环,她想不在意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她只是个小孩子啊,无论是妈妈,还是哥哥,都不该成为她的责任不是吗?
可曾经的季昭做不到。那就这样吧,母亲离世,哥哥会成为她人生新的意义。她要尽忠职守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从牵着林思晴的手,改为牵住季凛的手,坚定、缓慢地走下去。
季昭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想要放开他。
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像风,像六月清透的海风。略过她身边时,让她感受到了自由。
因为猝然产生的念头,她惶恐过,也犹豫过,可照到她干枯根茎上的那缕光实在太过耀眼,她想,她大概也寻到了属于她的那份挣不脱、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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