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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六叔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下他的脑门。
宋眠捂着脑袋, 抬眼看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算得上浓眉大眼,只是鼻梁略略有些歪,使得整个人面部不大协调, 因在家排行老六,怪不得人称歪鼻子老六。
歪鼻子老六只当他还因血仇而耿耿于怀,于是耐心性子劝道:“犯不着和他置气,对付这种人咱们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只需安心做六叔吩咐的事情, 剩下的交给六叔。”
宋眠乖巧地点点头:“行,六叔我听你的。”
原主当时被一种愤怒急迫的情绪驱使, 为报仇轻而易举地加入了谋害魔头之子的行列之中。
但是随着他自身的卷入, 却发现整件事依旧扑朔迷离, 到底是谁屠戮村庄, 又到底是谁设计杀害了辟月宫的老宫主, 使得路行简年纪轻轻就担当大任?
越想查明真相, 越觉得雾里看花。
但对宋眠来说,他不在乎谁是谁非,只需完成剧本任务即可。
原主给路行简下了整整七日的药, 才给他停了药。
陶洪公五日来一次,前天刚来,算起来今天正是第七天。
虽然今天的药碗被打翻了,但宋眠并不担心,他另有筹谋。
况且祝遂已死, 现在地牢里的那个人无论和他长得再如何相像也没有用。
刚才在楼下,他已将心中残留的微末愧疚全部排清, 随着水汽的蒸发, 一丝痕迹也无了。
*
小院清寂, 掩藏中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中,自成一方天地。
宋眠正埋头往灶洞里添柴,火星子噼啪作响。
琢磨火候差不多了,他捡了旁边的木棍从灶洞捣出来一块烤好的地瓜,放到碗里,又揣着中午攒下的一个窝头出了伙房。
午饭刚过,六叔已经在屋内歇下,呼噜声震天,惊得院外鸟雀皆飞。
宋眠悄声开了锁,掩上门下了地窖。
路行简萎顿地趴在地上,虽然少喝了一次毒药,调息恢复了一点体力,但身体仍旧被败坏得厉害。
宋眠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心疼,加重了脚步。
路行简耳朵微动,立即起身防备。
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又自幼跟在名师身边习武,耳力过人。
但服用相思寸六日后,寻常人快要近身他才发觉。
路行简掩饰住心底的情绪,抬眼注视着下楼的漂亮少年,目光中不带一丝温度。
宋眠没有靠近,他将怀里的吃食掏出来,一并放在碗里,推到路行简脚边:“吃点东西吧。”
路行简的饭食一直是默认晚上一碗稀粥,吊着命即可。
他现在腹中如穿孔般刺痛,早已饥饿难耐,但却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戒备地盯着宋眠:“这是要投桃报李?”
宋眠把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他的话,顿时心下一哂。
祝遂对他一直坦率如赤子,何时说过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没有说话,用手掰了一小块窝头,放在嘴里嚼着咽下,才看着路行简道:“饭里没毒。”
路行简等了一会,上下扫视宋眠果真没什么异样,才慢腾腾挪动身体,拿起窝头。
因饥饿太久,胃里有烧灼感,他不敢大口吞咽,又因为口腔溃烂疼痛,所以他像宋眠一样,掰下来一点,小块小块地吃。
宋眠见他胳膊扯得生疼,便主动拿过窝头帮他掰成小块,堆在碗里。
路行简看了他一眼,宋眠依旧不做声,做完后只抱膝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他吃。
等他吃完,地瓜也不烫手了。
宋眠又将地瓜剥皮,用手指轻轻刮下来一点放到嘴里。
带着焦香的地瓜入口即化,他对着路行简笑了:“很甜。”
然后将盛着地瓜和窝头的碗又往前推了推。
路行简看着他脸上漾起的梨涡,没说话,不声不响把地瓜吃了。
他吃完后,宋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路行简皱了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七。”原主其实没有名字,和歪鼻子老六一样,是按照家中排行起了代号便作罢。
“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辟月宫少宫主,路行简。”
还知道你爱吃糖炒栗子,睡觉不爱枕枕头。
都是剧本上写的。
“为什么给我送饭?”
宋眠沉默,半晌后不答反道:“我问了六叔。”
“什么?”路行简没懂他的意思。
宋眠接着道:“六叔说,辟月宫前段时间对棠下村出手,我们逃过一劫,自当为亲人报仇。”
路行简双目微睁,正欲说什么,便被宋眠打断,“但我发现此事疑点重重,也许另有隐情。为今之计,我要报仇,你要替辟月宫洗刷冤屈,我们合作再好不过。”
路行简抱胸,挑了挑眉道:“本就无罪,何须平反?”
他怀疑这是宋眠为骗取他解药的借口。
棠下村在哪里,他听都没听过。
见宋眠默然,路行简便索性顺着他问:“讲讲棠下村的事吧,你们是怎么确定这事是我辟月宫出手?”
“六叔看见了辟月宫的人,腰牌、功法都出自辟月宫。”宋眠顿了顿,“而且此人是六叔旧相识。”
“这人是谁?”
“六叔不说。”BaN
路行简想了想道:“按照之前的约定,若你将钥匙偷来给我,我便给你解药,此后囚禁也好下毒也好,辟月宫既往不咎,且屠村之事如果真是辟月宫弟子所为,我也决不姑息,将其擒来任你处置,如何?”
“可以。”
路行简靠坐在栏杆上,一腿曲起,眯着眼睛问:“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你有没有能力将钥匙偷出来给我?”
“可以。”宋眠目光坚定,竖起三根指头,指天起誓。
原主都可以做到,他没道理做不到。
“哦?你想怎么做?”
“再过两日,陶洪公会来这里和六叔交换情报,院子离镇上很远,他应该会留宿一夜。我之前见过他将钥匙放在枕下,趁他睡熟即可拿到。”
真有这么简单?
路行简对宋眠心存怀疑,这人剧毒在身亦能泰然处之,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另有筹谋?
又想起早上他又哭又笑,举止极为怪异,不禁再次威胁道:“别耍小动作,就算你不稀罕你这条命,也该好好考虑怎样才是报仇最快的方式。”
暂且先假意顺着他,待他放松警惕,自然露出马脚。
而且路行简并不担心,他身上的追踪丸还有一个秘密的用法。
被人服下后,其人身上会散发出人鼻子闻不到的气味,只有辟月宫专饲的鸩鸟可以闻见。
届时父亲很快便能带人将他营救出去,所以他并不怕宋七耍什么花招。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六叔随时会醒,宋眠不便多呆,告诉他下午会来给他送饭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地窖。
*
小院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宋眠坐着一个小板凳,兴致盎然地扒拉墙下晒的药草。
歪鼻子老六推开房门就看见这幅景象,吓了一跳,立刻火冒三丈地冲过去:“小兔崽子!乱动什么!?”
宋眠扬起一张小脸,带着好奇地询问:“六叔,您平日鼓捣这些,有意思吗?”
六叔拨开他的手,目光专注地扫视他刚才动过的地方:“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谁都会背叛你,只有你身上的本领不会。”
“那不如您教教我?我都17了,还什么都不会,以后如何立身?总不能一直靠六叔您养活。”
六叔狐疑地盯着他:“你平日里不是最不耐烦这些叶瓣根须吗,今日怎么转性了?”
宋眠视线转向关路行简的地窖,狠狠道:“我不记得以前我怎么想的,但如今我想到这些平平无奇的草药能把咱们的仇人毒翻我就痛快!真想早日也能自己配制毒药,亲自给爹娘报仇,杀了小魔头再杀大魔头!”
六叔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说道:“......你有如此孝心,也是件好事。”
又接着说:“报仇这事,你不用急,有我,有陶洪公他们,你小孩子家自己别瞎琢磨。”
宋眠不服气:“六叔你这么厉害,一瓶毒药就能让小魔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什么咱们还得听什么陶洪公的话,藏在这天天喂他喝不死的毒?”
六叔挑拣药草的手微微顿了下:“大人们自有计较,都说了你小孩子别瞎琢磨!”
“我已十七!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怎会还是小孩子?”
六叔揶揄地盯着他笑了,还猥琐的往他下半身扫:“怪我怪我,我离家前你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一回来竟忘了我们小七也长大了。”
宋眠不自在地侧了侧身,抱胸道:“所以六叔有什么事大可以和我商量商量,毕竟我们现在相依为命,互相能有个照应。”
六叔嘴上连连应着:“咱们小七真是长大了,还学草药吗,六叔把毕生所学都教你可好?”
宋眠心里大喜过望,面上笑意灿烂:“多谢六叔,您教会我,往日煎茶煮药也多个帮手,别的不说,光每日小魔头那碗汤我见您就得花大半日功夫,惹得满身满头都是汗,我看了都心疼!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早日帮您打下手。”
六叔笑眯了眼,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他下三路看,“乖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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