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殿里空无一人。
谢玉已经走了。
云不弃倒在外面候了许久, 闻言走了进来:还无霜什么无霜, 过去了五个多月, 人早走了。
凌询也不奇怪,只是顺嘴问了声:去哪了?
云不弃刚从两界山回来,一身血煞味还没干,他挑眉:我哪知道。俊美浪荡的道士稍稍勾起唇,有着些许幸灾乐祸, 前些年那个跳的特别欢的魔域小崽子、摩多耶, 是叫这个名吧?他争取君主位失败了, 被韩老魔的一个弟子比了下去,如今带着一支溃散的魔兵潜逃了。
魔域又在选君主?
这不是什么新奇事,魔域总是过几百年就要选一次君主,说要统领魔域,万魔朝拜。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成尊位,哪来的统领魔域,这些君主,不过都是尊位手里的傀儡罢了,好好当个吉祥物还能多活几百年,一旦搞事就只有一个死字。
当然,魔域也不是没有雄才大略的有实权的君主,凌询问了声:你说魔域的新君是忍冬?他还记得这人,看来这次韩老魔也动了掌权的心思了。
忍冬才多大,没几百岁,肯定是韩老魔的傀儡。
魔域分为好几个部族,权利划分很松散,名义上的君主也不能号令全魔域,只是在执掌皇庭而已。就跟凡人的没落的皇朝一样,各路藩王占地为王,只在名义上归宿君主之下,只听宣不做事。魔域只有强盛之时,在皇庭的君主能号令全部族。
但近几个潮汐魔域的处境都不容乐观,他们选君主跟过家家一样。
云不弃去魔域跑了好几趟,也看出了些东西:韩老魔是真的想整合魔域的,魔域撤军两界山,皇庭内部就发生了一次大清洗。我去看了眼啧啧,几天没喝下酒。
凌询沉默了下,看着云不弃:你总是往魔域跑做什么?两界山开战,云不弃这番修为很危险年的,见云不弃不答,他忍不住道,你怀疑是魔修?
花寻路的死因至今不明。
云不弃表情淡然:师妹修为不低,不是魔修还能有谁?他和花寻路情同兄妹,自己的妹妹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他怎么甘心,我不去魔域师兄,我该去哪找罪魁祸首?
在修仙界吗?
凌询默然,他们几个师兄妹里,云不弃看似洒脱,其实最重情义:不弃。在云不弃离开前,他低声道,有关寻路的死因,我去求了次神算子。
他请神算子招魂,哪怕只是寻到一丝花寻路的执念,可他没找到,寻路执念已消,她她自愿离去。
花寻路自愿死的,她死时没有执念。
云不弃握着剑的手猛然一紧,大骂:蠢,蠢货!这么多年了,区区一个凌微,有什么放不下!他们不是不知道。
不弃,寻路也死了这么多年了。凌询笑了下,你也放下吧。
别再往魔域里钻了,我们一门如今就剩下你我二人了。
云不弃冷笑:放下了,我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还是忍不住愤怒,既然是自己想死的那就去死吧!
他大步离去。
缥缈殿又只剩下凌询一人,老人苦笑,他早就知道云不弃会愤怒,所以一直没和云不弃提这事,但云不弃老是往魔域深处跑,他真担心下次再见到的就不是云不弃,是云不弃的尸首。
凌询坐在了主位上,他是剑宗掌门,已经守了剑宗许久。
几千年了,几千年了?
他耸拉着眼,这个潮汐,这个潮汐他就退位吧。
云不弃太随性,鸿雪性子太冷变换了几个人选,他都觉得不太妥,将目光放在谢无霜这一代上,谢无霜修为是够了,但不喜欢操心俗事。弈洛灵黄醉这俩不是纯心修剑的,他们是剑宗,掌门再怎么说也得是个剑修。
哎这事不太好办啊。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人。
有一大器晚成的剑宗弟子,不张扬也不低调,知恩图报,性格随和不急不急,再看看,再看看。
*
*
近几百年的事端其实都因一人而起,仇灵均。是他先屠了南瘴城,才有了魔域的报复,也才有了修仙界的群情激愤这个潮汐的两界山之战的开端。
魔域接连死了十几位尊者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甚至有些萎靡不振。这一切的罪孽需要有人去承担,去赎罪。
下令杀了仇家的摩多耶就是最佳人选。
他已经如同丧家之犬般撤出了皇庭,急行军在雨夜里显得格外肃穆。摩多耶血统高贵,是魔域的第一天才,他黑衣华贵,一双紫眸仍旧狂傲。他其实没有什么错,杀仇家的确是报复,即便是失去了三位尊者其实也不亏,哪怕又因此掀起了两界山之战。
魔域和修仙界迟早要一战,魔域节节败退的原罪是魔域积弱,修仙界太强。
摩多耶忽然停下:你来了。
图神经紧绷。
抢夺君位失败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他跟着摩多耶见过许多大场面,但想起那个人还是会感觉恐惧,主子是他见过最有天赋毅力、也是最果敢的人。
但见到那个人,他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就是魔域的君主,他们的王。
拆除了银饰,脱掉了面具。
脸庞深邃颇有异域风情,青年身姿挺拔,衣袖包裹着结实流畅的躯体,橄榄绿的眼眸深沉野性。靴子溅起了雨水,嗒嗒嗒,他从雨中走了出来,满头小辫上束着的银蛇环犹如活物,鳞片、毒牙、蓄势待发眼神阴暗鬼祟,栩栩如生。
雨还在下。
摩多耶在看忍冬额前鲜红似血的印记,他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逃无可逃了。况且,他也不想逃,仰望着魔域的君主,一向高傲的青年夸赞道:你很好。
忍冬其实也挺欣赏摩多耶:不准备跑了?
摩多耶笑起来也很冷:你不用嘲讽我。隔绝了其他人,他平静道,我早就知道魔域此代潮汐的君主不会是我。皇庭尊我为主听我调令也不是真的臣服于我,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挡箭牌来保护魔域真正的君主,也就是你。看出了忍冬的惊讶,他眉梢微扬,我毕竟也是尊者的后代,魔源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二的。
他只是被魔域推出来保护忍冬的、保护魔域真正的未来。
忍冬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愤怒,你不甘心,想真的取代我?摩多耶也是天才,是一位雄主。魔域现在对摩多耶喊打喊杀,视将摩多耶罪人、废物,也是各位魔尊推波助澜的结果。
是为了让他亲手了解摩多耶后,取得魔域万亿魔修的尊崇,把他的声望推向最高,成为真正意义上万众所归的君主。
摩多耶不仅要替忍冬挡下所有危险,还要用自己的血肉当忍冬走向君位的垫脚石。忍冬会是英明神武,诛罪惩恶的君主,摩多耶将会被视为罪人废物永远的钉在魔域的耻辱柱上。
摩多耶想杀他简直天经地义。
把两人位置换一下,他肯定会想办法干掉摩多耶。
不。摩多耶注视着忍冬,他拿出一把匕首,交到忍冬手上,单膝下跪,俯首道,王,割下我的头颅作为战利品带回去吧。
去成为魔域至高无上、万魔朝拜的君主。
一统魔域,带领魔域重回巅峰。
匕首冰凉沉重,忍冬掂了一下,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漫天雨丝,厚重的夜幕。
俊美高傲的青年扬起紫眸,声音平静道:摩多耶愿意为魔域赴死。
不是为忍冬赴死,是魔域。
用他的血肉白骨一生荣耀为魔域繁荣垫基。
摩多耶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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