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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皇后的亲族,张家在京城无疑是横着走。两位年长的国舅爷都有封爵,更是入朝为官,而小国舅虽没有入朝,在京城脚下却是最受人欢迎的财神爷。
不过这位财神爷已经整整数月没有出府,正烦得紧。
“母亲,我的好娘亲,您就让我出去吧!我在这府里都待了多久了,就连府里伺候的都该嫌弃孩儿烦人,您怎么还禁我的足呀!”奢华漂亮的正院内,张哲坐在张老夫人下首痴缠,那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恼怒,“便算是开罪了东宫,他现在估计也忘记我了,您就发发慈悲……”
一直闭着眼的张老夫人慢吞吞看他,只一眼,就让张哲闭了嘴。
张老夫人:“你倒是还记得你开罪的是谁?”
张哲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地说道:“不就是谈个生意吗?那四皇子手里头那条线正是我感兴趣的,只是看看又不会……”
“好了!”
张老夫人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看来还是先前宠你太过,你直到今日还没长记性。你是什么身份,四皇子是什么身份,他何以屈尊来与你谈生意?”
张哲悻然,“不就是个皇子吗?”
张老夫人突然抬起鹤杖用力打在张哲的腿上,疼得他嗷叫了一声偏不敢躲,“张家是皇后亲族不假,看着确实在京城里尊贵无比。可在张家之上,还有皇室,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嫌弃皇子?”
老夫人霍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
“我倒是生出些什么东西?你大哥胆大包天,二哥木讷寡言,而你,小小年纪就自诩甚高,当初太子怎么没将你活活打死呢!”
张老夫人显然也是气急,方才脱口而出。
张哲却是脸色骤变,像是想起了什么深藏不堪的记忆一般猛地打颤,小脸惨白。
张老夫人看着他缩手缩脚的模样,一时间满是叹息。
太子有异,这是几位张家当家人心里的共识。
尽管谁也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皇后,他们曾经最受宠的张家女儿在面对此事,也只是露出个温和高贵的微笑,从不言语。
可他们确实畏惧太子殿下。
在得知张哲出事的那一瞬。
小小年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张哲一下子变得消沉,连着半年都做噩梦,每每醒来都颠三倒四喊着恶鬼。
恶鬼,东宫。
张老夫人闭了闭眼。
“滚回你的院子,最近京城的气氛不对,如果有任何人刚放你出去,立刻赶出张家。”她重睁开眼,眼里精光一闪,“若是家生子,就乱棍打死。你在边上守着看。”
张哲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惨白。
…
宫内,劝学殿。
这里同样也进行着一场特殊的对话。
莫惊春和太子在各自更换过衣物后,仍在原来的位置落座,可是对比先前正经教书时的模样,却平生出一丝尴尬。
他有些坐立不安。
太子的眼神一直不自觉往他身后看去,像是对刚把玩过的兔尾仍有留念。
莫惊春:“……”
他强忍下想将衣裳再做整理的念头,“殿下,还有何指教?”
公冶启看着坐立不安的莫太傅,单手撑住下颚,笑着说道:“只是想与夫子说说话,却也不成?”
莫惊春:“……您不妨有话直说,比如这尾巴。”
他破罐子破摔。
公冶启状似惊讶地挑眉,“难道夫子想说您是个兔妖?”
……兔妖?
想起家中那只好端端却偏要“养胎”的阿雪,莫惊春忍不住想皱眉,“自然不是。”
“那便是了,夫子有自己的秘密,孤自然不会多问。”公冶启漫不经心地说道,“只不过,方才夫子提及张家,倒不妨说说这个。”
他完全没将人长了尾巴这惊悚之事放在心上,远比莫惊春还要从容淡定。
话题一下被太子拉回正轨,莫惊春顿了顿,理了下思绪才说话。
莫惊春条理清晰,先从他的怀疑说起,再抽丝剥茧,将近些时日观察到的事情,并结合十一年前的遭遇与袁鹤鸣偶然间的酒后吐言,如何得出最后的猜想……这番话说完,却也费了些功夫。
公冶启一直漠然听着,从神情看不出想法。
莫惊春言尽,殿内便恢复寂静。
半晌,公冶启淡淡说道:“夫子的猜测,大体不差。”
莫惊春心头一跳,莫名升起警惕。
只见太子殿下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抬眸看他,“但是这话里,还差了一桩事吧?”
莫惊春舔了舔嘴唇,喉咙有点堵,“是关于陛下。”
这种种猜测,都有一个唯一的前提。
为何会突然有异动?
虽有外敌,朝廷在内数年却是风调雨顺,平生乱子,只有一个可能。
——永宁帝身体有恙。
只是这些不过猜测,若实打实说出来,便是要命的事情。可太子既然问到这点,不如诚实作答。
这本就是莫惊春身为太傅的职责。
不关是教导,还得辅佐。
那便不能欺瞒。
公冶启:“当初父皇与我说过,莫家人都是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但他评价你,却是儒气有之,血性不足。如今我却是觉得,父皇看错了。”
莫惊春一愣。
“今日若夫子还有甚么要说,便畅所欲言罢,不然日后等你再提起这股劲,可不知得是什么时候。”
公冶启语气听起来嘲弄,却偏有几分亲昵在里头,与从前阴阳怪气却有不同。
莫惊春思索起精怪所言的警告,范围实在太过广泛,而他于太子而言,也是太傅而不是东宫幕僚,想不惹人注目的见面也只能在这劝学殿内。
索性心一横,便将这些时候闷在心里的猜想二一添作五,悉数说了个干净。
左不过说一件是死,多说几件,也顶多是从死到五马分尸罢了。
待日暮时分,东宫派刘昊亲自送莫惊春。
路上,莫惊春可是被刘昊的目光打量得怕了,无奈地说道:“您有什么话,便问罢。”他眉间虽有倦意栖息,说话却是轻柔。
他身上换的这衣裳与朝服的严肃不同,乃是他甚少穿戴的酱红色。
虽也透着端庄大气,款式却抹去其肃穆古板,气势一旦柔和下来,便濯濯如春月柳,清隽漂亮的脸庞都鲜活了几分。
刘昊:“奴婢就是看看。”
他讪笑,他心里的疑窦可不止一件两件,不过在宫内活,就得攒得住秘密。若非莫惊春与他有些交情,其实也看不出刘昊的心思。
莫惊春慢慢说道:“其实我该谢过公公才是,这些年若不是您在东宫面前美誉几句,以殿下从前对我的看法……”
他笑了笑。
刘昊:“太傅言重。”
言重不言重,这话得听的人自己分辨。
他们这些宦官在外头的人看来压根算不上是人,不男不女,看着都碍眼。宫人在宫内摸爬滚打,不长眼的都早就成为枯骨,这对招子比什么都精明。对方究竟有没有将自己当人看,其实他们一清二楚。
刘昊之所以在最初会对莫惊春留下印象,除了东华围场的见面,不过是他将他当做人罢了。
刘昊亲自将莫惊春送出宫去,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了东宫,却看到太子殿下重换了一套衣裳,连忙回禀。
太子颔首,“去长乐宫。”
太子去长乐宫,却是不必通报,径直越过几道关卡后,正巧看到夏泽弯腰,捡起了永宁帝发怒丢到一旁的奏章。
公冶启眼也不眨地说道:“父皇,我听说你不肯吃药。”
本就在吹胡子瞪眼的永宁帝更加羞恼,“胡扯!”
公冶启跨过地上的狼藉,走到永宁帝的身旁摸了摸药碗,冰冷的温度让他脸色也随着一同发冷,“这是当着孩儿的面扯谎呢。”
夏泽欠身:“殿下好生劝劝陛下吧。”
“夏泽!”
永宁帝飞去眼刀,挡不住太子一身寒意,还是让人去重煎药,被亲自盯着服下。他砸吧着一嘴的苦涩,觉得这面子里子都没了,乜一眼东宫,“我听说,你在劝学殿闹了一场?”
太子倚在软塌的另一头,无趣地翻检着桌上的奏章,正巧看到那封让皇帝动怒的挑着在看,“孩儿没闯祸。”
他头也不抬。
永宁帝呵呵:“不死人,自然算不得闯祸。”
公冶启无奈,他将奏章按下,语重心长地说道:“父皇,您别那么幼稚。这可是我十岁就明白的道理。”
永宁帝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特给你留了莫广生,你却偏看中了莫惊春。”
公冶启:“莫广生是帅才,却非相才。”
二者本就不同。
永宁帝还再说些什么,却闷闷咳嗽起来。那咳声一经响起就不再停,咳得满殿的人心里都发寒。公冶启脸色一冷,三两步跨到他身旁,却见永宁帝捂嘴咳嗽的帕子上刺目的鲜红。
…
莫惊春睡了一夜,第二日才有心情去打量兔尾。
正如他所猜,这尾巴根红红肿肿,可怜兮兮地瑟缩在尾骨上,让人无从下手。上药吧,那位置太尴尬,不上药吧,感觉闷痛得紧。
他大早上起身,坐在堂前吃着早食,就见莫沅泽风一般从外头卷来,嘴里含含糊糊喊了一声“叔”就跑到里头去,“阿雪,阿雪——”
这孩子满心满眼就他的兔子。
莫惊春面上正经,听着小孩在里面和阿雪说话。
“叔真坏,把我和阿雪分开。”
“阿雪,我给你挑了最嫩的菜叶子,徐阿伯说这是最好的……”
“嘻,你最喜欢摸尾巴了对吧~”
“不过阿伯说不能一直摸了,但明明阿雪最喜欢……”
喜欢摸尾巴?
莫惊春的动作一顿,身后的尾巴团子动了动。
【兔尾消失所需满足感:10/100】
【请您再接再厉】
仿佛像是印证他的猜想,精怪骤然出声。
莫惊春:“……”只觉莫大的恶意。
感情自己摸的不算,还得旁人来摸才行。
这姗姗来迟的进度,还不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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