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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恐惧,他害怕,他缩在草丛里,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他知道他还不能死,他死了的话,没有人会替他的爹娘报仇,没有人会为藏剑山庄两百一十三口申冤。
因此,即便逃出来的这段日子过的几乎是生不如死,他跪在别人的脚下,乞求他们给他一口吃的,他睡在满是泥泞的破庙当中,他被用极尽恶毒的语言欺辱,他通通都坚持了下来。
仇恨的火焰蕴藏在他的心里,支撑着他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他原以为这世上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他亲爱的姐姐的灵魂也死在了和南璟的怀抱当中,可没想到,他竟然又再次见到了他的爹爹。
活着的,会说话的,能够抱着他的爹爹!
缩在和曾经一模一样温暖的怀抱中,荆涉整个人泣不成声,“我看到南璟他把你们都杀了,姐姐却还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明白,南璟明明应该是我们的仇人……”
看着荆涉颤抖的身体,时喻微微叹了口气,几天前还无忧无虑的五岁小童被迫一夜长大,可这成长的代价,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时喻轻轻地替他抹去了眼角的泪,“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爹爹在啊。”
荆涉早已累极,在时喻柔声的安抚下,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南璟似乎是觉得荆涉一个五岁的小孩无论如何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因此在一把火烧了藏剑山庄以后,就带着全部的人都回到了南鹰堡,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守在这里。
因此时喻找到荆涉的地方距离藏剑山庄很是近,也没有住什么客栈,时喻带着荆涉直接返回了藏剑山庄。
昨夜下了一场雨,将漫天的大火都给扑灭了,虽然大堂那边损毁的非常严重,但山庄后半部分居住的地方还是依旧如前。
时喻将荆涉放在了他曾经居住的房间里,动手脱下了他身上早已破碎脏乱无比的衣裳,白白净净的小孩身上多了许多的泥垢脏污,小孩似乎是太久太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时喻将他整个人折腾来折腾去,替他洗干净了身体和头发,小孩依旧陷入在沉沉的睡梦当中。
小小的孩童一如既往安静乖巧的躺在床上,但他的身体上却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青紫色的痕迹遍布腰腹和脊背,小腿上还有一道皮肉翻滚的狰狞伤口。
修长的指节蘸取了药液涂抹在伤口处,随着指腹轻轻的按压摩擦,药液渐渐被伤口吸收,刺目的红色也淡了下来。
处理完身上所有的伤口,时喻给荆涉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随后走向了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前院。
剧情里这些尸体就一直这样暴露在荒野当中,没有人来替他们收拾骸骨,未曾被烧毁的尸骸成了秃鹫和乌鸦的食物,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被啃食了个干净。
时喻在荆离嫣的炼药房里找了一双牛皮制成的手套,随后就在被烧毁倒塌的房梁下翻找了起来。
掀开一根又一根被烧成了灰碳的梁柱,时喻找到了原主妻子的尸骸。
记忆中原主的妻子是一个十分温婉的美人,即便已经三十多岁,却还是喜欢穿一些色彩鲜艳的衣裳,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可此时,出现在时喻面前的,却是一具完全看不清面貌的焦尸,而且因为长时间高温的灼烧,原本高挑的身形也剧烈的皱缩了起来,像是一个未曾发育完全的侏儒娃娃。
时喻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将原主妻子的尸体挪到了一边空旷的地方,随后又开始找其他的尸体。
守门的李叔四肢朝下,腰背几乎被砍断,可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孙女还是早已停止了呼吸。
后厨的胖婶一条手臂被砍了下来,似鹰爪一般弓起来的手中还抓着一只被烧成了黑炭的鸡。
平日里喜欢偷懒的二娃,最会油嘴滑舌哄原主开心的小五,总是偷吃被胖婶揍的六子……
一具具尸体被时喻翻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演武场。
荆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醒了过来,远远的站在演武场的角落里,目光死死地盯着铺满了整个演武场的尸体。
时喻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
“爹爹……”荆涉喊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眸子里没有了涉世未深的单纯,而是充满了坚毅,“我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他站在这里观察了许久,看到曾经可以单手扛起一头牛的爹爹,如今一次性只能拖一具尸体,看到爹爹灵活无比,顷刻之间能发出上百剑的修长手指如今似乎也变得有些无力。
时喻右手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是一道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
“我一定会为娘亲和其他的族人们报仇!”
小小的孩童咬着牙发着誓,在心里埋下一颗向上的种子。
“好,” 时喻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爹爹支持你,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让族人入土为安。”
小小的孩童紧握着双手,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我和爹爹一起。”
时喻带着荆涉在杂物房里找到了两把铁锹,对着后山还有些泥泞的土地挖了下去。
夕阳渐渐坠落,月儿爬上树梢,两百一十三个墓穴,终于被他们挖好。
迎着星光,踩着落叶,两人将所有的尸体全部都好好的安放。
荆涉跪在娘亲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娘亲……我一定,会带着南璟的头来祭奠您的在天之灵,一定……”
荆涉需要发泄心中的怨气,因此时喻并没有阻止,只是在旁边点火烧了些黄纸。
又是挖坟,又是埋尸,父子二人直接从上午干到了第二天凌晨,如今,当所有的事情完毕,紧绷的心绪也放松下来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累。
“咕咕咕——”
荆涉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时喻的目光,“我……我没饿。”
时喻摇着脑袋轻笑了一声,“走吧,爹爹给你弄些吃的。”
“好。”应了一声,荆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牵上了时喻的手指,见对方没有躲闪,荆涉的动作越发的大胆了起来,直接将自己的小手整个的塞进了时喻的手心。
时喻知道这是荆涉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因此并没有说什么,直接牵着他一路来到了后厨。
不过很可惜的事,即便父子两人将后厨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了一些零碎的谷物,大部分的粮食都在大火的灼烧下化成了黑灰。
荆涉看着不够他塞牙缝的谷物,一张小脸彻底的垮了下来,“没有吃的了,怎么办?”
时喻叹了口气,再次牵起他的手,“走吧,去后山。”
荆涉满脸疑惑,“我们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为什么又要回去?”
抬手轻轻捻了捻下巴,时喻歪头冲他微微一笑,“后山有好吃的。”
荆涉这下子越发的疑惑了起来,他在后山也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怎么他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呢?
直到,时喻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信手朝着前方的草丛里打过。
荆涉一双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爹爹这是在打猎吗?就像李叔那样,带着猎物下山?”
一想到曾经从李叔那里得到的各种好吃的肉肉,荆涉心中便兴奋不已。
他松开时喻的手,连蹦带跳的跑到了那处草丛边缘,双手扒拉开灌木以后,就看到了一只肥硕无比的野兔子。
时喻的手腕伤的实在是严重,虽然他掷过去的石子依旧是打到了兔子,但打中的地方却略微有些偏。
兔子的脑袋是完好无损的,只有后腿微微有些折断,这也是兔子没有办法继续逃跑的缘由。
荆涉小心翼翼的抓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提了起来,然后一溜烟又跑回了时喻的身边,兔子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缩着,不跑也不跳,乖得不得了。
他抬手摸了摸兔子光滑的皮毛,仰着脑袋问时喻,“我们要吃了它吗?”
小兔子这么乖,这么可爱,虽然他的肚子很饿,但是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荆涉搂着兔子的手稍微紧了紧,带着商量的语气,“可以把它养起来吗?它都还没有死,只是腿受伤了而已,养一养就好了。”
沉吟了片刻,时喻盯着他的眼睛,“可是如果把这个兔子养起来的话,我们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恰在此时,荆涉的肚子再次咕咕的叫了起来,饿肚子的感觉可真难受啊!
虽然……自从他逃离了藏剑山庄开始,已经饿过好几次肚子了,也有些习惯了这种感觉,但是如果要让爹爹跟他一起饿肚子的话……
荆涉咬了咬牙,将兔子交了出来,“那爹爹你吃吧,我不饿,我可以忍着的。”
时喻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提着兔子的耳朵,然后用刀划开了它的背部,将整个兔子皮都给剥了下来。
荆涉看着血淋淋的兔子默默流下了眼泪,再次坚决的拒绝吃兔子肉。
时喻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用铁棍将兔子穿了起来,然后架在火上烤。
拿出后厨里没有被烧干净的孜然,辣椒粉等调味料撒了上去,片刻之后,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便散发出了一道诱人的香味。
时喻扯下一只兔腿递给了荆涉,荆涉眨巴着眼里的泪珠,扭过了头,“我不吃。”
见此情况,时喻直接强硬的将兔子腿塞进了荆涉的嘴里。
下意识的张口嚼了嚼,烤兔肉的喷香味瞬间在口腔当中弥散开,荆涉大口咬下一块兔肉,瞬间悲伤的眼泪就从嘴角流下来了,“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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