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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前面响起声音:“你说的就是他?”
“是!就是他!”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在叶疏林旁边响起,艰难的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到小知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膝行的往前爬,爬到一个人的脚边,重重磕了一个头,振振有词道:“就是他在画图,就是他想逃出去,我是看到了,就把图偷来,想要揭发他!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对您是衷心的啊!”
自那日叶疏林让他们和他一起逃出去之后,小知也遵守承诺,在自己衣服上死了一块布头下来,悄悄用烧剩下的煤屑画了山洞里的布局图,没人发现,一直也相安无事。
可是昨天山洞里送进来的一批新人,新人来了要搜身,看守少,就干脆全搜了,小知怕图被搜出来就悄悄藏了起来,后来人多眼杂,小知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图拿回来。
直至刚才,小知去拿图的时候被人撞见,当场引来了守卫,小知为了自保,祸水东引,供出了叶疏林。
姚东算是这个山洞里的领头人,只因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以为掌人生死,惯喜欢看人伏低做小,痛哭流涕,生死难求。
抓叶疏林来的地方是山洞的大堂里,叫了所有人来看着,就想来个杀鸡敬狗,他也不笨,自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想查清楚其实也不难,布头料子一对,笔迹一查,自然明了,什么诬陷嫁祸的,全都不攻自破,再加上那小子被抓之后立马就能供出他,这是为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可是看到叶疏林之后,姚东就不乐意了。
姚东走过来蹲在叶疏林面前,让压着他脑袋的人撒开手,擒住叶疏林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不由感叹,啧啧啧,你看看,这个人就算是落到这种地步,也丝毫不损仙人之姿,身上的伤痕血迹反而显得人更加孤傲清冷,真是让人看不惯,再配上这一脸的倔强不屈,真是碍眼的不行。
你说让这种人不论是被人背叛之后,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还是满脸谄媚,祈求自己放他一条生路,全都好看得不得了,所以姚东决定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姚东钳着叶疏林的下巴,问他:“你认不认?”
叶疏林没理他,反而一直看着小知,他看到小知现在虽然还跪在地上,但是已经转过来看着他们了,他眼含泪光,满面通红,肩颈绷紧,双手握拳,虽然在瑟瑟发抖,可是更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小兽,此刻,自己就是他的敌人,仿佛自己只要轻轻一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立马扑上来将自己咬烂撕碎。
叶疏林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小知怎能为了自保构陷自己,可是叶疏林又觉得本该如此,他不想死,推到自己身上本就是理所应当,况且,他也没说错,毕竟真的是因为自己他才会遭此劫难的,可是这件事情也是他同意的啊?自己并没有强迫他,怎么东窗事发,他就想推得一干二净呢?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不停拉扯,叶疏林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可是这些话在心里团成了浆糊,粘得叶疏林脑中空白,只说出一个“你”来。
叶疏林声音才响,小知立马暴起,生怕叶疏林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情绪激动,声音高亢,几乎是喊出来:“你不要想诬陷我!都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想逃跑!我是为了揭发你才偷你的图!就是你想逃跑!”
小知越说声音越大,似乎这样说他说的就是真的,他就可以说服自己这个就是真相,可是他知道不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把叶疏林当作了替死鬼,所以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带了哭腔,他知道这样做不对,这样做不讲义气,可是他要活着,他还要带着小足一起逃出去,他还要去找小常,家里还有等着他们回去的小乐,所以他必须活着。
叶疏林看着小知,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替自己申辩,替自己摆脱罪责,恍惚间,突然看到了自己——
“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过是把人送过来而已,我不过是想圆了他的遗憾,想让他们一家团聚而已,我是好心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可是我真的是好心的,我没想到会这样,他跟我说他想家了,我可怜他,我才把他送过来的。”
——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竟然这么丑陋可笑的吗?
犹如跳梁小丑,心酸又滑稽。
这一刻,叶疏林一直在坚持的某一样东西突然断了,轰然崩塌,皆化为一片废墟。
“人无完人,各有不足,你何须如此。”
叶疏林现在才明白元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了,自己确实比不了顾修谨,也比不了元满,为了逞一时意气身陷囹圄,后又自以为能洞察人心,逃出生天。
他无法原谅小知的行为却理解,他的善意教养无法做到推一个孩子去死,更别说拉着他同归于尽,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想活命的孩子,是他先将他算计进来的,叶疏林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却也觉得命丧于此,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笑吧,最后他竟栽在一个孩子手里。
姚东没等到叶疏林的痛哭流涕,更没看到他谄媚求饶,他看到叶疏林突然笑了,笑得自嘲无奈,没想到他自负半生,刚咂摸出点改过自新的味儿来,就要潦草收场了。
他这一笑,姚东不高兴了,一巴掌下去,叶疏林笑声一断,脸一偏,吐出一口血一颗牙,左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转正了脸,也不说话就那样瞪着姚东,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姚东见叶疏林没像自己想的样子来,不高兴了,挥挥手吩咐手底下的人说:“把这两人全都吊起来。”
小知听见立马跪地求饶,不停的磕头求姚东放自己一马,叶疏林大喊:“这事与他无关..........”
话还没说完,姚东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叶疏林的另一边脸也没能幸免:“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说话。”
叶疏林和小知被用绳子捆了手,吊了起来,小知吓得哭喊不停,叶疏林看见小足想要冲上来被看守拦住打了一顿,吴婶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虽然满脸不忍,但也不敢说什么。
还没等叶疏林再继续看出些什么,一声破风声后,叶疏林就感觉胸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疼痛来的猝不及防,叶疏林没忍住哼了一声,旁边的小知直接哭喊起来。
两个看守一人分别拿了一根浸了盐水的铁鞭子,铁鞭子上还有些倒钩,一鞭子抽下去,连皮带肉生生扣下去一块,血立马就沁了出来,两个看守在后面一鞭又一鞭的下去,姚东就在前面就着皮肉破开的声音警告众人:“若是再有人打了逃跑的主意,我保证,你会比他们更舒服。”
其他人就这么看着听着,谁也不敢说话,看着鞭子一下下下去只觉得心慌腿麻,谁还敢生出其他的心思,也不知抽了多少鞭,小知已经昏死过去,叶疏林也意识模糊起来,突然鞭声停了,一盆盐水当头浇下来,小知疼得凄厉嚎叫,当场醒了过来,叶疏林疼得感觉全身的寒毛都卷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不似人声。
姚东满意的说:“哟,还没死呢?没死好啊,给他们给他们手上脚上都开到口子放血,慢慢放,看看什么时候能熬不住,让大家伙都好好看看,想逃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叶疏林和小知被放下来割完口子,又被吊了起来,比刚才吊得还高,或许是因为疼过头了,被割口子放血的时候,叶疏林反而觉得没什么,这一场刑法过去,众人渐渐散去,血从叶疏林和小知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在他们脚下的地上积起了一小滩,手腕上的血落在了叶疏林脸上,湿凉湿凉的。
“对不起。”叶疏林听到小知在自己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就没了声音,叶疏林看到他微弱起伏的胸口想着人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叶疏林因为疼实在是睡不着,反而更清醒了一些,他现在被吊在高处,原先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的山洞全貌尽收眼底,他们被吊的地方似乎是个演武场,周围的兵器架上全都空了,有几十个大箱子被放在演武场左侧,叶疏林看着上面的封条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因为失血头晕眼花,实在是看不清楚也想不起来。
他想着李博衍说两天之内帮救兵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他还没担起四海镖局的担子,还没有跟父亲尽孝,也不知道如今的四海镖局是个什么境况,有没有有所好转,他是真的不想死,或许他当初就不该离开。
也不知道元满他们有没有找过自己,大约是没有的,毕竟是他自己要走的,说话做事也是惹人厌烦,他们不想见我倒是真的,找我大约是不会的。
若是他早些想明白,不要意气用事,也不会被抓,要是在早些,也不会害死皎月,不对,应该是平安,没错了,平安确实是他害死的,他欠平安一句道歉,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原谅自己,大约是不会的吧。
要是父亲知道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还如此狼狈的死在了这里,肯定会对自己很失望吧,毕竟这种死法,不光彩就算了,还丢了四海镖局的脸面,大约父亲会不愿意认自己吧。
满目火光,无边寂寥,叶疏林一滴泪混着血落了下来,晕进了血滩里,不留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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