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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衣服太扎眼,叶疏林一眼就看到了,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但仍是难以置信:“这是?”
“婚服。”元满回答,把牡丹金簪往前一推:“这是聘礼,你也不要嫌寒酸,近来事忙,渊明山高路远的,送不来什么好东西,等回去了我给你补上。”
叶疏林一股子酸意冲上鼻头,看着这两样东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元满继续说着:“这金簪是这几年我用元满的身份走江湖,随身带着的,见过我的人都认识,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试着拿出来,看看能不能起点作用。”
“我今天来,是给李博衍提亲的,三书六礼的,来不及了。”元满把那份绢书展开,铺在桌面上:“就只有一份婚书,是长策从媒氏要来的,本应你们是不该有的,可是李博衍死活要要,就想了点法子。”
叶疏林转头看向旁边的李博衍,李博衍一脸骄傲等着被夸,叶疏林怎么也没想到,李博衍让玉小真给长策送信,要的居然是这一纸婚书?
元满拿来笔墨说:“你要是愿意,就把生辰八字写上,写了名字按了手印,你们就是夫妻了。”
婚书展开,李博衍那边已经全写好,他名字旁边空着个位置,是留给叶疏林的。
李博衍虽然高兴,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还是拘着肩头,小心翼翼的偷瞄叶疏林,能和叶疏林成亲,他很开心,但是他怕叶疏林不开心,他怕叶疏林觉得自己擅作主张,怪他不询问他的意见,突然之间李博衍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让师父来提亲的。
都怪他听着别人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让师父来提亲,可是他怎么忘了,师傅的身份摆在那里,叶疏林又是孤身一人,叶疏林会不会觉得自己在逼婚啊?
李博衍后悔了,他应该自己跟叶疏林说的,到时候,就算他不同意也没关系,如今师父在了,他要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委屈了自己,那可就不好了,叶疏林脾气怪,要是生气了怎么办?更何况叶疏林现在半晌不说话,李博衍有点慌了,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正当李博衍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叶疏林突然上前一步,抬手将自己的生成八字和姓名写在了婚书上,没有印泥,用牙一咬,就用血盖上了手印。
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叶疏林看着李博衍,李博衍看见他写了名字,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拿着婚书宝贝一样的看了又看,最后亲了一口,猛的扑过来抱住了叶疏林,傻乐着说:“叶疏林我们是夫妻了!叶疏林我们是夫妻了!真好!我们是夫妻了!我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叶疏林抬手反抱住他,两人的疮口为了上药方便,就没包扎,现在两个人抱在一起,伤口被衣服料子磨得生疼,疼的起了一身虚汗,脸都疼白了几分,可是这又有什么,高兴啊,叶疏林反抱住李博衍,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签下婚书的那一刻,叶疏林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全心全意的接纳了李博衍和他不喜欢的自己,他知道,他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他喜欢李博衍,他想和李博衍相伴一生,携手到老,虽然这个一生可能会有些短暂。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越来越差,越来越难受,经常咳得几宿几宿的睡不着,身上的疮口也越来越严重,都没剩几块好皮了,元满不是这种不细致的人,李博衍都费劲心思求来婚书,却准备得这么简陋,只能证明——来不及了。
他和李博衍怕是等不到他们的病好之后了,所以才这么匆匆忙忙的办了,为了了李博衍的一个心愿,也是他自己的心愿。
叶疏林同意了,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元满说,虽然仓促,可是拜堂成亲拜堂成亲,还是要拜个堂的,元满让他们换好婚服,让他们去不同的房间,元满给他们梳头发,本来李博衍还不乐意,说是一起弄就好了。
后来还是元满说,新人拜堂之前见面不吉利,虽然也没多少时辰,还是做个全套,李博衍一听不吉利就乖乖听话了,老老实实的去了另一间房去。
元满喜欢打扮别人,这一路上就能看出来,梳头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是先给李博衍梳头的,李博衍脸上的开心是挡也挡不住,给李博衍弄完了,就轮到叶疏林了。
叶疏林坐在镜子前,看见元满进来的时候扬起一个笑脸:“麻烦你了,元满。”
“你该叫我师父的。”元满走到叶疏林身后,叶疏林很想挺直腰背,方便元满动作,可是后背的伤口太疼,用尽了力气也没挺直多少,元满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不用这么辛苦,叶疏林松了劲,笑着说:“谢谢师父。”
元满站在他身后帮他梳着头发,从镜子里面看过去,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见叶疏林穿大红色,只可惜叶疏林仙人之姿不在,两颊凹陷,形容枯槁,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和李博衍一样,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说来。”元满一边梳着一边说:“应该找个富泽深厚的人来给你们梳头的,我自小没什么运气,也算不祥,委屈你们了。”
“就是福泽深厚的人。”
“呵。”元满笑了:“嘴这么甜,现在倒是知道讨好我了。”
“没有讨好。”叶疏林回答说:“这是真心话。”
叶疏林这句话一出口,元满倒是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了,两人之间一时静默,没一会儿,元满说:“我没想到是你的。”
“我知道。”叶疏林自嘲的笑笑:“你不喜欢我。”自己先前做的那些糊涂事连他自己都厌恶,怎么能奢望别人原谅自己。
“不是。”元满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李博衍。”
“李博衍我行我素又烦人,不讲道理还喜欢撒泼,做事随性不受拘束,要不是我养大的,这样的敢来我眼前晃悠,早就打死了,你虽然也烦人,可是多是想证明自己,有责任有担当,守规矩也不越矩,你和他怎么看都应该是做仇人的,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和他一起离经叛道。”
元满说的这些,叶疏林是没有想到的,他从镜子里看着元满,有些不敢相信:“你不讨厌我?”他害死了多少人,给元满添了多少麻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一直以为元满讨厌他的,他甚至以为,元满根本不会同意他和李博衍在一起的。
元满笑笑:“少年意气,敢打敢拼,总是会剑走偏锋的,你知错能改,从心底明事理,有偿还,有悔过,比那些就嘴上说说推卸责任的好多了,放心,我不讨厌你,你和李博衍好好的。”
“师父。”叶疏林顿了一下,才问出口:“我们还有多少日子?”
元满沉默了一下,把那根牡丹金簪给他插上说:“若是有万一,御影司会保四海镖局平安的。”
“师父,谢谢你。”
日暮西沉,夜色渐起,这场昏礼举行的奇怪,没有张灯结彩,就燃了满屋的红烛,亲朋宾客只有一位,新人是两个男人,身着大红喜袍,头上各罩了一块红纱,垂到腰前,这是元满的主意,她说既然是成亲总归是要好看些的,可是两人脸上有伤,不好上妆,就干脆用红纱遮一遮,喜庆也好看,你别说,这烛火映着红纱,两人影影绰绰的,竟有些朦胧的美感。
虽然匆忙,元满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一对龙龙烛,对,就是龙龙烛,不是龙凤烛,两人对着龙龙烛,在元满面前拜了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句话元满喊得一声比一声压抑,叶疏林和李博衍却一声听的比一声高兴,他们拜了堂,成了亲,他们就是夫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能把他们分开的东西了。
“礼成。”
两个字一出口,他们透过红纱看向对方的脸,见到的都是此生最灿烂的笑容。
元满走后,就是他们两个的洞房花烛夜,他们两人坐在床上,互相看着彼此,抬手将对方头上的红纱取下,说来可惜,两人现在都不是彼此最好看的样子,可是却都是对方最真实的样子。
叶疏林看着李博衍冲自己笑,突然有些难过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只念朝夕的,可是现在,他想要朝朝暮暮了,他问李博衍说:“李博衍,我们好像活不长了,你怕不怕?”
“不怕。”李博衍说:“要是能死在你身边,那还挺好的。”
李博衍知道自己得病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他并不知道元满已经发现了这个病,也不知道元满能不能帮他们把这个病治好,可是在他看来,他没有因为这个病添乱,也没有因为这个病打乱元满的计划,那就是最好,他要是因此死了,他是为了元满死的,尽忠尽孝,死的不亏。
更何况是死在叶疏林身边,若是他们两个能一起离开,怕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如今再喝叶疏林成了亲,李博衍更是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他很满足,也很开心,所以,李博衍不怕,或者说他从来没怕过,他一直都做着随时赴死的准备,现在能得偿所愿,怎么会怕呢?可是好像叶疏林不是这样的。
对哦,叶疏林还有家人的,他应该是舍不得的,自己不应当这么自私的,叶疏林也是想回家的,想到这里,李博衍改了口:“你放心,师父一定能救我们的。”
“你真是............”叶疏林在没有见过比这更拙劣的撒谎了,叶疏林突然想起了被李博衍收起来的婚书,他问他说:“你怎么会想到婚书这个事情?”
“我以前见过有两家人抓私奔的男女,骂他们说连婚书都没有,是无媒苟|合,我看到那对男女天天被人指指点点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才不要我们是无媒苟|合,我们是名正言顺!”
李博衍又给了叶疏林一个惊喜,他居然能想的这么细致?这个叶疏林可真没料到。
但是李博衍现在不想说这些,他蹭到叶疏林怀里说:“这些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呢?”
“什么事情?”叶疏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李博衍理所当然的说:“洞房花烛啊。”
“…………”叶疏林真是没脾气了,这个人真的是没脸没皮。
李博衍才不管什么没脸没皮,现在就没有比洞房花烛更重要的事情了,见叶疏林没有反对,李博衍笑嘻嘻的把人给扑倒了。
“你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好的,我知道了。”
“嘶~你属狗吗?我叫你小心点!”
“对不起~”
“你——算了。”
红烛垂泪,芙蓉帐暖。
元满站在城楼上,看着渊明的万家灯火,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明天又有多少睁不开眼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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