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体育场的屏障好像张了,又好像没张。
人间不解妖界难处,繁华入目。雾榆体育场坐落在平坦山地区域,像条盘在山脉关节的龙,朝暗色天空张开金属翅膀。
任雀抱着楚虞来到体育场门口的时候,里头大舞台还放着震耳欲聋的口水歌,DJ摇头晃脑地在台子上金蛇狂舞,下面黑压压一片人,随音乐招展飘摇。
一群灵长类动物在热带雨林里围着篝火跳舞,并发出“嗬嗬嗬”的吼叫,大概就是眼前这种场面了吧。
楚虞是夜行捕食者,大晚上眼珠子瞪的额外精神,他扶着任雀的肩膀探头探脑,越过一片毛茸茸的人类天灵盖,望见舞台上的人影。
“下来自己走,抱着累。”任雀不冷不热地一嗤,抬手用掌根拍了拍楚虞的腰,把人鱼放了下来。
楚虞哼哼唧唧,不开心地甩了甩尾巴,但没缠着要任雀抱他。
他已经是一条成年鱼了,要学会独立行走。
会场外侧支着一圈卖零食的地摊,迷你小彩灯像树上挂着的红柿子,沉甸甸坠在遮阳伞上。任雀给楚虞捏了个障眼法的诀,大摇大摆来到店铺前,望着琳琅满目的小食品出神。
卖零嘴的是个老奶奶,面容慈祥地捧着个小手炉,她耷拉眼皮望向任雀,语速缓慢含糊,像咬着块糖:“娃,买点什么吃?”
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印着各种图案,吃过的没吃过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堪称应有尽有。他挑了袋梅子糖果和梅子果冻,刚要结账,便感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低头看去,楚虞趴在柜子底下,手指着墙上挂着的白色围嘴,围嘴上还有一行字:
【一点睡六点起,骨灰盒子长方体;两点睡六点起,火葬场上我和你;三点睡六点起,ICU里舔小米;四点睡六点起,墙上挂着我自己。】
“呜——”楚虞眼睛亮亮的,一派童真,他尽力表现自己漂亮优美的贵族瞳孔,用力过猛,任雀总觉得这家伙在瞪他。
“老板,这个也要了。”任雀指了指墙上的围嘴,艰难压抑唇角笑意。他付完款,带着楚虞往会场里走,一手把围嘴套在楚虞脖子上,一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梅子糖。
楚虞对围嘴这种东西抱有十足期待,他对着目不斜视的任雀搔首弄姿,咬碎梅子糖,酸味包裹着味蕾,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你简直是对熬夜众生的侮辱。”任雀一哂,看了看远处挂在石柱上的钟表,指针刚刚走到贰。
楚虞不以为意,权当任雀在夸他,他在地上滑着,笨拙地牵着任雀的手,昂首向前走。
越接近舞台中心,穿过人群,任雀越能感觉到一阵奇怪的气息流窜其间。像在海面上浮起一层雾,不似海水那般湿咸,嗅入鼻腔的清淡,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熟悉到……好像那个人又回来了。
任雀加快步伐,视线穿过人群,在茫茫人影中寻找飘散如烟的方向,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楚虞不知道任雀怎么了,他们跌跌撞撞,惶急无措,拨开一个又一个沉浸在舞池里的人,直到一个身影出现。
“南若!”
任雀死死扣住那人的肩膀,手劲大到要把他的骨骼捏碎,他的嗓音第一次颤抖,倾注所有希望在那个人身上。他甚至低声唤道,但掌心落实的一刹,那种熟悉气息徒然消失了。
那人回过身来,先是罩着蝴蝶面具的脸,紧接着他一愣,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任雀叔?”
这一声唤,直接给任雀震清醒了。
男孩把蝴蝶面具窝在手里,他有一双无辜的小狗眼,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里找不着的类型。锁骨上有块疤痕,像热烈燃烧的太阳,烙印在小麦色的皮肤上。
“大逆不道的小崽子,叫谁叔呢,叫哥!”
任雀眸子一暗,反手照着男孩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
楚虞好不容易追上任雀,人鱼在地面的前行速度比在海里差远了,他气喘吁吁地盘在地上,一抬头,对上任雀含着冷意和挫伤的视线。
面前这男孩,是羲和家另一位嫡子:许和涛。
许和涛比起名门望族的后代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学习天赋差,人贪玩任性不图上进,脑子在学业上轴的离谱,其他鬼点子却异常之多。几十年前,许和涛逃课去沙漠徒步旅行迷路了,遇见同样处境的任雀,就算相识了。
“唉,好嘞!任雀哥,你怎么来这了?我听说你还在念水潮城。”许和涛一张嘴叭叭起来没完没了,他问东问西,就差缠在任雀身上。
“你上次说给我带的滨江土特产拿来了吗,我期待好久了,但你总没影,我念书呢,又不能总去找你。”许和涛眼里的崇拜挡都挡不住,他把脑袋一伸,像海底浪荡的水草。
“少贫,我问你,这面具哪来的?”
任雀的注意力不在许和涛身上,惯常的戏谑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神色阴郁,从许和涛手上夺了蝴蝶面具,稍微一探,便感觉到微弱的熟悉气息。
他在外面感觉到的阵,就是从这面具上来的。
“雀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蹦迪霹雳贵族的信仰,戴面具是为了隐藏我们行走世间的神秘力量,我们葬爱一族绝不认……哎呦!”许和涛还没说完,任雀就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手法娴熟。
“说重点!”任雀横眉冷对,讽刺地嗤道。
“是我进场时候一个男人给我的,说做活动免费发,我寻思既然不要钱,我就拿了。”许和涛吐了吐舌头,支支吾吾道。
他本以为任雀又要继续骂他‘白痴白拿掉大牙’,但任雀只是一蹙眉,继续追问:“他长什么模样?”
“黑短发,留胡茬,看起来挺年轻,也就三十多岁,穿一身紫色运动服。”许和涛挤眉弄眼,连思考都要做出一副‘正在努力啦别催了啦’的表情。
“呜——”
一道轻细声音掩在人群的喧闹里,任雀思考着什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哼哼唧唧。等他想起还有楚虞这事,低头一看,许和涛已经蹲在地上玩起了楚虞的尾巴。
“唉,这是真的人鱼吗?这尾巴又弹又软像果冻一样,能不能让我咬一口啊。天啊,我听说人鱼的生.殖器是藏在鳞片底下的,好哥哥,让我看看呗?”
许和涛一脸研究世界未解之谜的兴奋劲,他像个大号蟑螂一样目露凶光,就差贴地爬行现场表演一段饿狼传说。长相平平的男孩蹲下身来,刚捏了两下,就见楚虞恼怒地一甩尾巴,毫不留情地给了许和涛一个大嘴巴子。
“变.态也是天赋,你简直本色出演。”任雀一哂,如此评价许和涛。他低头看了会楚虞,但对许和涛的轻薄没什么反应,也没有任何安慰楚虞的意思。
楚虞也不是真的恼,他只是宝贝自己的尾巴,如触虎须视为禁忌,人鱼覆有鳞片的尾巴也一样。他嫌弃地吹了吹被许和涛摸过的地方,适时轻佻地一瞥,含着嗔怪的小情绪一览无余。
“许和涛,给你面具的人从哪来的?”任雀回头问道。
“我哪知道啊?这小帅哥性格也太烈了,哥你看我脸肿没……”许和涛咬着牙抽气,脸上火辣辣地疼,像用煎锅烙过一样。他一边自言自语,还没等任雀继续提供意见,就突然高声道:“我想起来了!我见那人手上有西梵天的手镯,可能是西梵天的人吧?”
西梵天?
真是个麻烦的地方。
任雀轻咒一声,神情不悦,他道:“我现在去不了西梵天,没有通行证。”
准确说,是楚虞去不了,那地方是监管者的地盘,盘查极其严格,楚虞这种在逃犯进去就是找死。
这时,精通歪门邪道的许和涛灵机一动,语调欢快地道:“哎呀,这事好办,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偷渡!”
二十分钟后,许和涛钻进了一家肮脏的二楼廉租房,轻车熟路地掀开门帘,带着任雀和楚虞走入卧室,回头看见两位苦皱的脸。
卧室里只有一张轻铁行军床,枯萎的花瓣凋谢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空气里有星点霉味。任雀不喜欢不干净的地方,他身边的楚虞亦然,两人板着棺材板的苦脸,毫不掩饰明明白白的质疑。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走了那么多次后门都没被我姐发现,我多靠谱啊!”许和涛一惯拥有他不可磨灭的傲气,尤其在逃课的领域上。许和涛指着角落里的双开门衣柜,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差别展示这衣柜的破烂花纹。
“你嘴里的靠谱,是上次把荆木家的小儿子传送到猪圈里,还是上上次把当康那家伙的大饼脸投到监管者总会议的大屏上供万人审阅?”任雀挑起眉梢,好笑地询问。
“那几次是意外!这次不一样!我很有把握的!”许和涛叽里呱啦,指着角落里的衣柜,义正辞严,正气凛然:
“你们进去,默念十秒,等出柜的时候,就到西梵天了!”
作者有话说:
本周五入v,更新两章(6k字),感谢支持正版!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