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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任雀只想知道,到底是谁骗楚虞,给他莲花蜡烛的。
一定是芸黄吧,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呢?
还有一件事,刚才楚虞撕掉用来点火的那页书,任雀还没看完呢!
事实摆在眼前,已容不得他思考,因为楚虞不满任雀的走神,突然跳上床,双手撑在任雀耳边,把人压进床铺里。
不合时宜的背景音乐乱窜,任雀眨了眨眼睛,静静凝视楚虞的行为。
那双像巧克力豆的圆眼睛,此刻泛着锐利而深邃的光泽,平静中覆着猎捕的阴郁本能,竖瞳立起,明明是鱼,却有着和龙一样的震慑力。
楚虞慢慢压下来,幼年的体格遮不住全部光亮,手臂的影子覆着任雀半边脸,让他的眉眼都浸在难以言说的阴影里。楚虞的手碰到任雀的耳朵,任雀偏头,又被楚虞拢着板正。
人鱼是擅长惩罚配偶的动物,尽管楚虞平时像个小傻子,任雀却始终没有忘记那一点。
诡异的生日快乐歌在阒然的环境中尤为突兀,又像不正经乐章的序幕展开,任雀脸上挑逗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耳垂被楚虞摩挲着,不正当的心思再次燃起。
人鱼记打,记冷落,小孩子对养大自己的人有依恋是很正常的事,可如果依恋超过度量发展成别的情愫,就变得难以收拾。
楚虞喜欢他,任雀很清楚。
不是单纯的喜欢,是更放肆的占有欲。
不是现在才清楚的,从一开始就清楚了。
任雀在心里叹息自己无能,他垂眸,眼睫铺下一片脆弱的阴影。楚虞的吻稍凉,贴上任雀微颤的眼皮,划过山根和鼻梁,碾压同样单薄的唇瓣,最后印上凸起的锁骨。每一处都浅尝辄止,却又让人意犹未尽。
任雀先前是闭着眼的,耳边悉悉索索传来某些倒腾被子的声音,他本在心里打鼓,看看楚虞在外面又新学了什么折腾人的花招,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气得他睁开眼睛。
正要开口骂,谁知一本儿童绘本堵在眼前,封面的小鲇鱼张着大嘴,差点给任雀吓死。
“你干什么,跑了是什么意思?”
任雀张口就骂,他拨开绘本,看见楚虞的脸。
楚小鱼同学,居然在他旁边安了个枕头乖乖躺着,双手阖起枕在耳边,水灵灵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任雀。
“呜呜。”楚虞用鼻尖拱了下落在一旁的绘本,尾巴蹭了蹭任雀的脚踝,翻开第一页,发出连续不断情意绵绵的叫声。
《学龄前必读故事书:小鲤鱼找老婆》
美好的夜晚要做快乐的事,对楚虞来说,快乐就是躺在任雀身边听他读绘本。
身为梵鸟的任雀,恋欲值0.2的究极吊车尾,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龌龊。
整个监管者境内,对若水南岸的态度无比微妙。大概在千年以前,洛神府的继承人是受神赐福的人类,他们善泅,使枪,将当时势力强大的人鱼族逼回若水南岸。由于人鱼族在旷世之战中屠杀了太多人类,监管者条例第七条就是:禁止人鱼踏入监管者境内,违者重惩。
尽管如今两族态度稍微软化,条例有所更改,但人鱼想要在监管者境内往来,必须通过一层层手续办理并取得资格证,这种差别对待令境内的人鱼族不满,引发过不少双向事端。
这也间接导致了起初,任雀对楚虞的到来异常抗拒。
三月,楚虞还不会说话,任雀从北海极冰之地取寒水晶给南若做礼物,路上重重阻碍。他进冰窟杀了一天一夜,进城换了身没血味的衣服,日出时才回到洛神府。
不是特意准备的礼物,只是前阵子南若为他锻造了一具神器。银色质地,能化锁链,取名永生劫,作为回礼,任雀才大老远跑了一趟。
早春天寒地冻,熹微日光从洛海南边浮来,任雀刚进家门,就瞧见坐在房梁上晃尾巴的楚虞。
小鱼比来时大了一点,但还是处在放铁锅里能开一顿炖鱼的状态。他脸上肉乎乎的,鳞片幼小而漂亮,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珠光,向远方眺望,不知在找什么。
任雀一哂,恰巧南若走出来,对檐上的楚虞喊:
“楚虞,快下来吃饭了!”
吃什么饭,这种鱼饿死不好吗?
任雀垂眸,刚入院子,看见梨花树下的棋桌没了,换成了一处满载清水的小水缸。
“原先放在这里的棋桌呢?”任雀连问候都省了,满身寒气地站在树下,指着水缸逼问南若。
“你回来啦?楚虞总喜欢在这呆着,我怕他脱水,就换了个缸,棋桌在屋里收着呢,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饭吧。”南若穿着便装,透粉的衣裳,一点不显艳俗,她笑得明媚,指着桌子上的菜道。
“你做的?”任雀瞥了一眼,对南若的了解使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南若亲手做的。
南若,一个连年夜饭都交给仆人的女人,今天亲手做饭?
“今天是楚虞生日,当然要自己来做啦。”南若一怔,紧接着笑了一下,似乎在怪任雀多虑。
“你怎么知道他生日,他不是捡的吗?”任雀抓住南若的衣袖,敏锐捕捉到要点。
“占卜占出来的,按气选的生辰,就连你的不也是我算出来的吗?”南若一脸无奈,她安抚地拍了拍任雀的手,好生来劝:“你刚回来,先喝汤,我炖了好一阵呢。”
南若转身往屋里走,这种态度让任雀很不满意。
主厅摆着多宝瓦罐,洛神府的家徽印在正厅,南若的铠甲与长枪搁在架子上,她似乎要向外端糕点,一转身,差点撞在任雀身上。
“怎么一回来火气这么大,不会看上的老婆跟人家跑了吧?”南若挑眉,贼兮兮地抱着糕点碟,满脸八卦地问他。
“少来,我问你,这条鱼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任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平时脾气就不好,给台阶也不下,好商量的事还要南若软磨硬泡,更别说这种鱼命关天的大事。
“如你所见,没了爹妈的小鱼,养在我们府里就是了,也只是多一张嘴而已,不费钱。”南若泰然自若,根本没把一条鱼的口粮放在眼里,她甚至笑着,捶了下任雀的肩膀:“连你都是我养大的,养条鱼怎么了。”
“他是人鱼,你还没向监管者登记备案吧?你这样是私藏高危物种,被发现会重惩,更别说你还是洛神府的当家,这叫知法犯法。”任雀声色俱厉,他带了点怒气,吓得南若表情也凝重起来。
“我,就把他当金鱼养,也能这么多事?”南若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
任雀差点气笑了,他刚要说话,只见南若扑哧一声,眼睛弯得可爱。
“你就是太正经,只要你不说,没人能知道。”南若立刻打断还欲再说的任雀,指着房檐上楚虞在的方向,小声道:“你和他待几天,就知道那小家伙有多可爱了,真的,特好玩。”
“那你有本事备案去啊。”任雀压着嗓子,低低威吓出声。
南若只笑着,眼里流露出些许歉意。
这种态度,任雀一下就懂了。
“你没救了。”任雀脸色铁青,他压在舌尖的重话舍不得拿来谴责南若,挥袖转身,怒气冲冲大步走出去,刚下台阶,上头影子一晃,一条鱼从檐上直接砸到地上。
梨花树的枝干托了一下,抖落数片杂乱的老旧叶子,未开的梨花苞受不住这滔天灾难,随着楚虞一起压扁在地上,也算半个落英缤纷的场面。
“呜……”楚虞很小,从高处摔一下疼得要命,他努力爬起来,刚一仰头,对上任雀的视线。
那满是厌恶和嫉妒的眼神,比洛海冬天凝成的冰块还要刺骨,尤其那人的梵袍宽敞圣洁,如天上款款而来的谪仙。好看的神仙倨傲地抬着下巴,细长的眸子一瞥,旁若无物地向东房走去。
南若姗姗来迟,她焦急地跨过门槛,手忙脚乱地扶楚虞起来。
摔疼的小鱼崽慢慢甩着尾巴,满是泪珠的眼睛凝视那抹决绝的身影,鼻尖一红,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哭得太凄惨,以至于任雀在东房加了个静音咒都能听清,连同南若哄人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
笑面虎玩具在八仙桌上震了震,一缕明黄色的影子飘了出来,少女的虚影披着缎黄纱,坐在桌子的一角晃荡腿。
“为什么不喜欢那条小鱼呢?你走的这几天,那小东西天天都来陪我玩。”略尖的嗓音扎在任雀心上,他一捏指尖,千片刀锋随声而动,将笑面虎上的女孩团团围住。
“你急了,是怕我继续说下去?”女孩捏住一枚刀片,反将它在手里把玩。
“跟你没关系,如果你再多管闲事,我就先碎了你的本体。”
任雀冷脸瞥过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中午,一人一鸟一鱼终究还是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南若忙着给二位夹菜,楚虞不会用筷子,捧着汤碗吃的遍地都是。
小鱼的尾巴不安分,左撞一下右撞一下,不小心扫到任雀,任雀就狠心瞪他,小鱼垮起小丑脸,不敢造次,只盯着拔丝南瓜黯然神伤。
拔丝南瓜要蘸水,还要用筷子夹,对不会用筷子的小鱼来说,简直就是恐怖的灾难。
呜呜呜,楚小鱼掉眼泪。
他观察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拔丝南瓜,谁知任雀故意气人,筷子使出花,不到一会就吃了半盘子。
呜呜呜别吃了,再吃楚虞就吃不到了。
楚小鱼又急又悔,一个劲呜呜叫。
受不了两个幼稚鬼,南若出声道:
“任雀,今晚是楚虞生日,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可以做。”
桌上气氛十分尴尬,再不说话就看不过去了。
“玫瑰鳜鱼,西湖醋鱼,红烧鲤鱼,剁椒鱼头,酸汤鱼,油炸面条鱼,凉拌黄花鱼,炖鱼鳍,腌鱼眼,都行。”
任雀把拔丝南瓜咽下去,慢条斯理说道,恶劣扬起唇。
楚小鱼脸色一木,抖得厉害。
呜呜呜呜,好可怕,我要回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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