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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玄霄随意地应了一声,因为心里装着事,便走得匆忙,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留在原地的那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暗色。不过就算他没有看见,猜也能猜到几分,毕竟在这时候突然说走就走,用的还是之前李惜花故意试探他的借口,这人不起疑才怪了,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树影幢幢,似鬼影重重,夜空中乌云蔽月,四下里寒风骤起。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玄霄并没有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迅速动身前往,而是拐进一处偏僻之地,伸手招来了那只尾随他而来的乌鸦。
抽出秘笺迅速地展开,一行隐秘的小字在墨色细香的烟雾中渐渐显现,捏着秘笺的人垂眸,隐在夜色中的脸晦暗不明。
其实方才在石道内听见那两人的对话时,他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依着唐严鹤的意思,这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是傅万川找的他,还很贴心地为他提供了人证。可这就与不久前雾若给的消息自相矛盾了,因为那名下人说是唐严鹤找的他,并且许诺了他好处,为的是让他出面指认唐天屹?
所以,最先接触人证的究竟是傅万川还是唐严鹤,谁又是第一知情者?
这里面必然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而若是这人竟然能在幻梦烟下全身而退,只怕是来者不善。
纵使心中思绪百转,玄霄面上依旧一丝表情也无,水蓝色的衣摆在暗夜中掠过被露水沾湿的草叶,本该清冷儒雅的翩翩公子,此刻眼一抬,竟是带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瞬间惊退了那只原本站在他肩上的乌鸦。
他忽而回头,淡淡道:“既然来了,躲什么?”
藏在暗处的雾若闻言,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灯笼,莲步款款地自阴影里走了出来,朝他福了福身:“阁主。”
玄霄负手而立,并未应声,只冷冷地看着她。
而先前在青楼被这人意味不明地警告时,雾若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此刻见他眼神冰冷,一言不发,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瞬间炸开。
她以为,这是玄霄对她动了杀心。
思及这人往日的手段,雾若立时吓得双膝一折跪在了这人面前,先前种种娇柔媚态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哀哀道:“属下知错了!”
玄霄不为所动,像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轻描淡写地问道:“错在何处?”
“属下不该在执行任务其间,贪图淫乐而懈怠阁主交予的任务。”雾若微微抿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此次皆因属下办事不力,才导致事情出了纰漏,属下甘愿领罚,请阁主降罪。”
她略略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身前这人,有点吃不准玄霄是什么态度,索性把心一横,话音一转:“不过属下已在城郊一口枯井中,找到了那名失踪下人的尸首。”
玄霄微微地眯了下眼,这人嘴上说着甘愿受罚,心里想的却是能不能将功折罪,虽然这次的事责任并不全在她身上,但这并不妨碍他敲打敲打这些忘了规矩的。
“雾护法,阁中的规矩你该清楚。”
话音一顿,他冷冷说道:“本座不会坏了规矩。”
雾若低着头,暗暗咽了一口唾沫,眼底掠过一抹不甘之色,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玄霄只当作没有看见,说道:“等这次事毕,罚你一个月断肠腐骨丹的解药,回去后领鞭刑二百,由魅月监刑,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雾若本以为她这次是必死无疑了,闻言心下顿时惊疑不定。
她刚抬头,就听这人又道:“你们的事本座不管,但如果因此坏了本座的事……”顿住的话音,令人无端端从心底泛起一层寒意,玄霄俯视着脚边的人:“休怪本座无情。”
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雾若低眉敛目道:“谢阁主。”
玄霄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微微转身:“起来,把事情从头至尾仔细说清楚。”
“是。”
雾若起身,连裙子上的草屑与泥灰都不敢拍,垂首恭敬地立在他身后,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在接到阁主的命令后,属下亲自去找了那名下人,用幻梦烟从他嘴里顺利问出信息后,便让此人签了字画了押,待药性散去时发现其已失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玄霄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继续。”
“之后属下依照阁主先前的命令,带着药再去找这名下人做善后处理时,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接着属下就收到了暗部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在城外荒郊的枯井里找到了那名下人的尸体。”
说到这儿,雾若将头又低了一分:“经过勘验,已经……死了两个月有余了。”
两个月?
玄霄面色骤然一沉,问道:“死因?”
“是蛊。”
说着,雾若从暗袋内拿出一只小纸包,展开后递到玄霄身侧,又特意强调道:“是只有阁里才有的荧惑蛊。”
能够瞒过她的眼睛将一切伪装得天衣无缝,还会用荧惑蛊,除了千重阁内的人简直不做他想。
雾若想了想,忍不住出声问道:“阁主,这会不会是……”
自己人干的?
然而她还未说完,便见这人冷冷一个眼神,余下的话立时静了音。
玄霄沉声问道:“当真毫无异常?”
“是。”雾若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此人无论易容还是其他,行为举止皆毫无破绽,所有的对答也都合情合理,所以属下当时才没有起任何疑心。”
越是寻常,就越是不同寻常。
闻言,玄霄不语,只静静地站着,脑内迅速将雾若之前所述结合先前的情况全部捋了一遍,忽而问道:“当时此人说他并没有看清下毒之人的脸,是唐严鹤许了他好处,让他指认唐天屹下毒?”
雾若不解这人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是。”
而这个回答让玄霄的心彻底沉到了底。
试问,在一切证据都非常有利的情况下,唐天屹都已经把罪名坐实了,此人为什么反而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别的不论,这次他们算是彻底地打草惊蛇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对手一定是个及其熟悉千重阁的人,在这般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唯一的应对之计只有速战速决,毕竟就凭这人敢正大光明地用这个身份活动这么久,一定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识破他的伪装。
心中打定了主意,玄霄冷声说道:“本座记得唐严鹤的成名绝学乃是火毒掌,就让这名下人死于此掌,做好之后把尸首带到这儿来,自会有人接手。”一面说着,他一面慢慢转身:“记住,此事绝不容许任何破绽。”
雾若心下一紧,答道:“是,属下定倾尽全力,必不会有失。”
轻轻一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之后,玄霄目送这人离开了这片笼罩在黑暗中的树林,而在他身后,又有一人悄然从树影里走出。
“武功不错。”
玄霄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毕竟雾若的武功在千重阁乃至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号的,可这人却能瞒住她的耳目而不被发现。
明明寒风猎猎,来人却身着一袭墨绿绸衫,虽已不复年轻,却端的是不减半分风华,自有一番沉稳气度。
“阁主说笑了,属下也不过是比这些年轻后辈多吃了几碗饭而已。”云镜疏笑了笑,心里琢磨着这人故意让他看了这一出戏的用意,话锋一转,试探道:“方才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可是画皮姑娘?”
画皮是雾若在江湖上的诨名,只因其生得美艳又毒得致命,似聊斋中的女鬼画皮,便得了这么个名号。
玄霄心下了然,并不回答,只淡淡道:“你接手之后,立即联系当地官府,对外无论是谁,一律声称是官府找到的尸首。”
云镜疏抱拳,神色不同之前的随意,却是悄然换了称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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