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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令碟插入墙上石鹰的巨喙之中,玄霄摸出一个火折子来,然而微弱的亮光根本照不全面前这条阴暗逼仄的石道。随着身后缓缓封闭的石门彻底隔绝了声音与光线,逐渐一切的一切皆陷入死寂,只余岩壁上的水滴落下,敲出一串极有节奏的韵律。
可他恍若未觉,举着手中唯一的光,径直向前走去。
也不知这样走了有多久,当他用令碟打开了最后一道石门,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几声老鼠吱吱逃窜以及铁链碰撞的响动,而直到玄霄走到跟前了,唐天屹才好似有所知觉,费尽全力地抬起头来,但他中毒已深,双眼根本无法聚焦,只能模糊地辨出一个人影来。
“你……”
他又努力将眼睛睁大了一些,微微张合着皲裂得满是血痂的嘴唇,万分艰难地开口道:“你……你是……谁?”
然而面前这人却根本不打算同唐天屹废话,直接蹲下身来,硬是将一粒药丹塞进了他嘴里,挣扎之下,呛得他一阵咳嗽。
濒死前的缺氧导致大脑一片混沌,唐天屹根本无法思考,只以为这人是来杀他的,可奇怪的是他服下药丹后没多久,竟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毒在慢慢消减,甚至连体力都有所恢复。等调息得差不多了,他复又重新睁开眼,似是在不解这人为何要救他。
玄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个无比狼狈的人,亮出手中代表夜丞局镇府身份的金玉令牌,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唐门主,幸会。”
夜丞局……镇府……
在看清那面令牌之后,唐天屹吃了一惊,而这人接下来的话更是无异于一记重锤,敲得他心口猛然一震。
“事到如今,你还戴着这枚赤金戒指,看来是余情未了。”
说这话时,玄霄的语气甚是平淡,可唐天屹却瞳孔倏然一缩,即使之后强装镇定,也无法掩饰先前那一瞬骤变的脸色。
当年他隐瞒真相,包藏元凶,如今善恶到头终有报,该来的还是来了。
想到这儿,唐天屹深吸了一口气,费劲无比地爬起身来,跪在玄霄的面前,身上缚着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得叮叮当当。
“属下……咳咳……属下自知罪孽深重,请镇府大人降罪。”
玄霄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冷冷问道:“为何要隐瞒?”
面对诘问,唐天屹只闭目不语,他本该是个刚毅无比的人物,此刻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鬓边白发枯槁,脸上皱纹如沟壑纵横,可即便如此,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枚赤金戒指。
玄霄见他如此,目光越发冷然,颇有些讽刺地说道:“先前还有人替你开脱,说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唐梦柯,现在看来倒不尽然。”
“柯儿……”
唐天屹的手陡然颤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望向这人,脸上表情再不复之前的平静,急切道:“柯儿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无辜?”玄霄微一挑眉。
见这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唐天屹心知当年的旧事应是瞒不住了,一时欲言又止,不知该做何回答,却在此时,忽听这人又道:“不过要放她一马也非不可,但接下来的问题,你须得如实回答。”
唐天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大人当真……”
神色淡淡地将目光转向地上的耗子洞,玄霄半点也不急的样子,就这么定定地站着,似是在等面前这人的回答。
时间一点点过去,藏在洞里的耗子们见外面没了动静,都好奇地在洞口探头探脑,不多时一只胆儿肥的便蹑手蹑脚地出来了,可它还没跑多远,唐天屹突然出声,吓得这只耗子吱溜一下逃回了洞里。
“好……”唐天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闻言,玄霄徐徐地收回目光,冷冷地问道:“当年杀害上代老门主之人,是哥舒明昊?”
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赤金戒指,唐天屹顿了顿,终究还是选择了如实地回答这人的问题,说道:“是。”
“他为什么来蜀中,又为什么杀人?”玄霄若有所思地问道。
唐天屹微微地摇了摇头,眼里一片黯然之色:“当初,他说是因为……”话音又是一顿,似乎接下来的话令他有些说不出口,在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后,才继续道:“说是因为门主撞破了我们的事情,才不得已毒死了他。”
就因为地下情败露了,便要下毒杀人?
玄霄直觉得这个说法并不是那么可信,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你信?”
唐天屹颓然道:“那时……我信了。”
玄霄:“……”
“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回想此事,苍狼虽然毗邻大夏,但他当时身为皇子,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敌国腹地,直到后来我领命监视晋西王……”
听出了这人的弦外之音,玄霄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晋西王勾结苍狼?”
唐天屹眸色微沉,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但这几年晋西王暗中屯兵是事实。”
背在身后的手略略握紧,玄霄微微地眯了一下眼,像是在思考面前这人此话的真实性,而唐天屹等了半天不见他反应,忍不住出声道:“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玄霄侧目看向他,不语。
“大人,柯儿她真的毫不知情。”唐天屹又直起一点身子,全然不见往日里唐门之主的半点风骨,近乎恳求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跟她提起过此事,这一次也与她无关。”
似是无法理解他的这一举动,玄霄有些不屑地皱了皱眉:“左右不过他人之子,何至于堂堂一门之主如此低三下四?”
谁知唐天屹听了却并不生气,反而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不管将来柯儿知道后还认不认我这个爹,她永远都是我女儿。”
玄霄:“……”
他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只幽幽道:“本座已将白玺戒交予她。”
谁知唐天屹听后脸上不见半点喜色,反而惊道:“什么!”
玄霄眸色一暗,顿时不悦。
“大人……”唐天屹急道:“柯儿她年纪尚浅,心性不定,实在难以担起唐门门主之位,还请大人三思。”
而他之所以突然这么激动,是因为唐梦柯的身世太过敏感,唐门之主这个位子更是风口浪尖,他身为人父,断然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但玄霄根本不为所动,话音骤冷:“你不愿意?”
明明面前这人看上去不过才弱冠的年纪,生得也是温文儒雅,可偏偏那双眼睛与这人的长相违和极了,只不过是冷冷一瞥,浓烈的杀意便如跗骨之蛆,惊得连唐天屹这般身处高位的老江湖都条件反射地呼吸一滞。
见此情形,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纵使内心里矛盾极了,也只能目光复杂地深深看了玄霄一眼。
又过了会儿,唐天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妥协道:“既然大人主意已定,那属下为了柯儿,能否最后再求大人一件事?”
玄霄不耐道:“何事?”
斟酌了片刻,唐天屹问道:“大人可知道叶齐?”
叶齐?
虽然不解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此人,玄霄仍是淡淡说道:“江南叶家小公子叶齐,十几年前因为偷盗火灵芝而死在唐梦柯手里。”
见这人果然已经将当年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唐天屹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正色道:“其实……”
其实……
叶齐,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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