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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醉仙楼永远都座无虚席,尤其是到了吃饭的时间,楼内更是人满为患。想要在这里吃饭,除了要花得起钱,还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玄霄还没进门,便先听见里面吵杂的人声混着觥筹交错的声音,在这么吵闹的地方,连说话都要提高了音量才能听清。
他偏头看了看李惜花,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李惜花却只轻笑:“跟我来。”说罢,摇着扇子施施然走了进去。
掌柜的正在算账,一手执笔,一手拨着算盘,手中的算珠打得劈啪作响。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但被李惜花笑着拒绝,只见他径直走向柜台,熟稔地说道:“赵伯,好久不见了,近来可还安好?”
赵伯拨着算珠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一见是李惜花,立刻笑道:“李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带朋友来尝洛阳的水席。”李惜花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玄霄。
赵伯捻了捻他的山羊胡子,觑着眼打量着这位一袭浅蓝色长衫,外披一件白色的狐裘的年轻公子,说道:“这位是?”
玄霄微顿,抱拳行礼:“在下萧玄。”
赵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既然是李公子的朋友,那便是我们掌柜的朋友。”他放下手中的笔,转出柜台:“今日不凑巧,掌柜的不在楼里,我领你们去听香榭吧。”
李惜花忙笑道:“赵伯何必如此客气,都是自己人,我带萧兄去便可。”
赵伯道:“诶~您是掌柜的贵客,我可不敢疏忽怠慢喽,若是叫我家掌柜知道了,还不得扣我的工钱哟。”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
对方话说都到这个份上,李惜花也不再推辞:“那便有劳。”说着,亦抱拳行了一礼。
赵伯连连摆手,随后引着两人上了二楼的包厢。
玄霄原本正跟着李惜花朝楼上走,但忽然有一瞬隐隐觉得身后跟着什么人,于是回头。
“萧兄?”李惜花问道。
玄霄收回目光,心中不由得暗暗疑惑。
唐梦柯?
这人跟着他们干什么?
包厢内的布置十分雅致,门口两只花架上摆着造型别致的松柏盆景,取迎客之意。墙边摆古玩玉器的架子上还放着一只铜质小香炉,其中焚着市值千金的龙涎香,香烟袅袅,染得一室氤氲。
玄霄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走到窗外望了望,对面也是一家酒楼,只是有许多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但总比楼下好了许多。
他又走至桌边,伸手拿起桌上的菜单,那是一张洒金的笺纸,不过与一般的洒金纸并不完全一样,纸上还带着不少精巧的图案,应是在刷纸浆时就加进去的干花瓣。
李惜花却不看也不看菜单,对赵伯笑道:“这次晚娘不在,还真是可惜,否则许久不见,定是要一起喝上几杯的。”
赵伯笑道:“掌柜的出门备货去了,这不快过年了,许多有钱人家在我们醉仙楼订了年夜饭。”他又道:“都这个点儿了,我这就着厨房优先做去,菜一会儿便到。”
李惜花摇着手中的折扇,微笑道:“多谢赵伯。”
“哪里话,这么客气做甚。”他虽然面上说着不用客气,可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喜欢李惜花这么礼貌对他的,说完便笑着出去张罗去了。
放下手中的纸,玄霄将注意力转到窗外。
“在看什么?”
李惜花不解,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对面的酒楼正张灯结彩,像是在办喜事,而且楼下更是围了乌压压的一群人。
见这人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李惜花解释道:“好像是抛绣球的。”
“抛绣球?”玄霄微愣,也就是说接着绣球的人就会被招为夫婿?
听他这么一问,李惜花也愣了。
“你该不会……”
玄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拉开一张凳子坐下,说道:“不去,不符合赌约。”
他与凌月儿的赌约是要他娶一个真心爱他,愿意为他毫不犹豫放弃生命的人,抛绣球就算是娶了也必然不能算赢,还会给他平白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而想起这人说过的那个赌约的内容,李惜花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如果只是为了不娶那位富商的女儿,其实犯不着这么麻烦。”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这还不是夫妻,又有几人能到这境界?这种感情基本可遇不可求,他这要求也未免太苛刻了些。
玄霄却冷冷地看向他:“不行。”
“……”
李惜花被他强硬的态度堵得哽住,无奈道:“算了,随你。”但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话锋一转,玄霄又问道:“你和这家店的掌柜是什么关系?”
李惜花也拉开凳子坐下,语气里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两年前偶然经过洛阳,帮过他们父女一次。”
玄霄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便没再多问,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包厢内一时寂静无言,与窗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赵伯的关照,菜上来得格外得快,且这上菜的方式也与平常不同,乃是二十四个曼妙女子托着托盘鱼贯而入,先报菜名,再由姑娘将菜端至桌上。开始上八个凉菜,后又有一道热菜,吃完一道再换一道,因其每道热菜皆有汤,且上菜形式如流水更新,故名之为洛阳水席。
最先上来的热菜名为燕菜,特别之处在于装着菜的盆中有用蛋黄蒸糕捏塑成的牡丹花。洛阳牡丹甚为出名,独具匠心的厨子们竟将这花搬进了菜里,鹅黄色的花瓣捏得栩栩如生,仿佛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一般让人不舍得下筷。
玄霄向来并不重口腹之欲,因此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研究,不过这道燕菜之上的牡丹做得的确惟妙惟肖,连他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李惜花特意多要了一双筷子专门来替这人布菜,毕竟他们江湖中人虽然不拘小节,可他知道眼前这人是有些小洁癖的。
“这花是用鸡蛋糕做成的,你尝尝。”
他取下一片花瓣,正准备将之夹进玄霄碗里,却忽然听窗外咚得一声,震得整个房子都略略有些摇晃。
对面的抛绣球开始了,也不知哪户人家如此别出心裁,抛个绣球还请了两个鼓师在楼下敲大鼓,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两个鼓师竟都还是练家子,敲出的鼓声隐含内力。
李惜花:“……”
玄霄:“……”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望向窗外。
“算了别管他。”李惜花叹气:“我们吃我们的饭。”
原本好好的一桌饭局就这么被打扰了,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的。
玄霄点了点头,但他才伸手夹了一筷萝卜丝,接着又是咚得一声,要不是他练剑,手很稳,这筷萝卜恐怕已经被震得又掉回汤里去了。
玄霄面无表情地握紧了筷子,然后再次望向窗外。
外面的鼓声实在是扰得人心烦意乱,鼓点时急时缓,时快时慢,吃个饭还得配合着节奏,简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玄霄坐得离窗户最近,于是说道:“我去关窗。”
见他起身,李惜花作为请客的人,岂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所以他也站了起来,说道:“没事,我来就……”他话还未说完,下一秒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就从窗口飞了进来。
玄霄反应极快地侧身一躲,避过这飞来“横祸”,但跟在他身后本想拦他的李惜花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惯性使然加上根本没想到,他来不及反应,正好接了个满怀。
窗外的鼓声霎时间止住了,这一刻万籁俱寂。
玄霄默然看了一眼这颗艳丽的绣球,然后将目光移至李惜花呆住的脸上。
绣球怎么会从窗户外飞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语。
楼下一堆人抢来抢去都没抢到的绣球,如今却像个烫手山芋被李惜花揣了个正着。他们明明只是到醉仙楼吃个饭而已,老天爷却偏偏要给他这么大个惊喜。
这惊喜过了头,那就成惊吓了。
接绣球的既然不是自己,玄霄立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淡淡道:“恭喜。”
李惜花则赶忙将绣球往桌上一丢,正好掉在那盆燕菜里,溅出满桌的汤水。而他前脚才拿起折扇,后脚对面的人就找上楼来,偏偏包厢的门为了上菜方便是开着的,连敲门都给省了,实在是不幸。
来人气势不凡,个个太阳穴凸起,脚步亦稳如泰山,一看便知皆是高手。玄霄瞥了一眼他们衣襟上绣着的闪电标记,微微皱眉。
这是……霹雳堂的人?
霹雳堂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堂主司徒炎的一□□火霹雳弹可说是冠绝武林,其本人亦是江湖榜上有名的高手。
将眼前局势略一分析,玄霄再次将视线移到李惜花的身上,心下暗道:看来这次麻烦还不小。
而这群人中领头的是名四十左右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上楼来见了两人之后,便拱手作揖,说道:“两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玄霄目光一沉,转头望向窗外,果不其然对面楼上正站着一个人,而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霹雳堂堂主司徒炎。
一旁的李惜花也是相同的反应,司徒炎见李惜花在看他,还隔空抱拳行了一礼。
李惜花收回目光,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对那位书生拱手还礼,说道:“此事纯属意外,在下并非有意要搅扰贵府择婿。”
他本来还想推脱说没接到绣球,不过如果司徒炎一直站在对面,说不定早就看见了他刚刚将绣球扔掉的那一幕,思及此处,李惜花只觉自己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然而他拒绝完之后,那人却仍是不卑不亢地说道:“老爷说,那么多人都抢不到绣球,李少侠却接到了,说明是缘分。”
“……”
霎时,李惜花脸上的笑容全僵住了。
虽然他桃花运确实不少,可还从没听说过谁吃饭都能接到绣球的,该不会是卜算子的那张乌鸦嘴,说自己最近有血光之灾?改日真该让他帮自己算上一卦,或者到庙里多捐些香油。
玄霄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说道:“接绣球的是他。”言下之意就是李惜花才是你们的东床快婿,没有他什么事的话,就不用跟着去了。
而一听他这话,李惜花眉毛一挑,戏谑道:“萧兄,你可不能抛弃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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