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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过“疗伤”,三人却完全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寰天道君从进门之始,就将这间屋扫视了几遍,此刻皱眉道:“你还打算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住多久?”
这间竹院,在寰天道君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养尊处优的峰主嫌弃过。
当时陆续以“南阳诸葛庐”作答,柳长寄不过随口一问,也未再多说。
不知为何今日又旧事重提。
陆续故技重施:“斯是陋室……”
“闻风,”寰天道君压根不听他说话,“陵源峰要是没好的地方给他住,就让他搬到辰宿殿里来。”
方休和柳长寄素有罅隙,相看两厌,柳长寄无论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
但在和陆续有关的某些问题上,想法越来越一致。
陆续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他原本没怎么在意过,他自己选的地方,自己喜欢就好。
然而此刻听柳长寄这么一说,瞬间也觉得,这房间简陋的根本没法住人。
“小曲儿,要不还是换个地方?”
陆续沉默不语地站着,嘴角挂着看似明艳的淡笑,半垂眼眸遮挡不住冷漠的寒凉。飘逸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几分瘦弱单薄。
方休和柳长寄突然就说不出话。
陆续修为低微,地位也和高高在上的元婴尊者们隔着天渊沟壑。
无论按照尊卑礼法,还是实力强弱,他都没有和这些王者平起平坐的资格。
他只能孤立在一旁,默然浅笑,无声无息表达着自己无足轻重的反抗。
这种淡漠疏离的恭敬,如同一根柔韧的尖刺,狠重地戳在心尖上最柔软,最重要的位置。
阴柔绵软的一击,瞬间让人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柳长寄怔然看向闻风。
雅淡的笑容中,是同他一样的无奈。
绝尘道君对爱徒的纵容宠溺,天下皆知。
陆续是陵源峰最瑰姿绮丽的一笔浓墨重彩,是人心尖上的桃源,又是日星隐曜的深渊。
当意识到自己被吸引时,早已濒临绝境。明知会粉身碎骨,也情难自己地往下跳,从此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方休恶狠狠瞪了柳长寄一眼,无声怒骂:都怪你,小曲儿不高兴了。
将过错全推到对方身上。
“小曲儿,你想住哪就住哪。”方休上前两步,又怕自己唐突,不敢走得太近。
“阿续,”绝尘道君几不可闻一声微叹,“刚刚疗了伤,你调息半个时辰,再修炼两个时辰的太玄真经心法,今日的修行便可结束。”
“为师就不打扰你了。”
劲长有力的手指温柔撩起几缕鬓边如墨青丝,陆续心中哂笑:师尊又将他误看做心中明月了?
他拱手致谢:“谨听师尊吩咐。”
绝尘道君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片刻后收回,又温言嘱咐了几句,修行需要循序渐进,切莫心急,待会打完坐就好好休息云云,随后离开了竹院。
屋中终于只剩了陆续一人。
他轻呼一口气,嘴角的淡笑也消失不见,只剩清艳眉目里的无风无雨。
师尊是他万般敬重的谪仙,薛松雨是他遭受冷眼讥嘲时,唯一一个对他亲切友善的朋友。
即便二人一个将他当做心中挚爱的替身,一个将对不知所踪的弟弟的亲情,转移到他身上,他也觉得无所谓,只想回报二人的恩与情。
至于其他人,他并不想强颜欢笑地应付。
可惜世事人情,必须应付。弱者如浮萍,躲不开世间风雨。
他的运气已经极好。若不是师尊,他就只能和于兴他们一样,竭尽全力的生,无声微贱的死。
哪能得到大能们的关注,抢着要收他为徒。
精雕的嘴角扬出自嘲的凉薄哂笑,陆续坐上长榻,收拢思绪,开始今日的修行。
即便步履维艰,却是唯一能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中的虚伪念想。
***
一夜寒雨花铺满地。云迷雾锁,万树衔天的华林还浸着潮湿氤氲的冷烟寒露。
不染纤尘的皓白身影隐匿于阴暗幽静的树影中,宛如一副淡墨写意的磅礴画卷。
陆续一眼掠过时计上的滴刻,细小的水珠即将填满九时。
今日又是秦时派人给师尊奉茶的日子。
绝尘道君金尊玉贵,秦时只会给他敬奉炎天界最好的清茶。
师尊爱喝的君山银叶,只有每隔三个月,才能在产茶的北梁国拍卖会上买到。还得和炎天界别的修士竞争。
即便秦时这样财大气粗的元婴尊者,也并非每次都能买到。
泡茶也得用当天最洁净的晨露,露水烧沸了,再烹上三分钟。
整个工序分秒不差,极其讲究。
茶烹好后,需得在半刻钟后,水不烫不凉时奉到师尊面前。
——是陆续这等出身平凡的俗人无法仰望的奢雅境界。
好在分秒不差的时间,极其方便他将茶水于半路拦截。
只需在每隔三个月的十五,早上九时之前,埋伏在山道两旁的树林中,看准时间偷袭即可。
穿着内门道袍的弟子逐渐走入陆续的视线。
清艳眉宇微微一皱,怎么又是夏志?
最好的情况,每次更换不同的人,这样好找借口。
可他已经撞过夏志两次,再撞第三次,夏志怎么都能看出来——他就是故意阻止师兄的茶送到师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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