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市啊?想什么呢,还有,他这种人行踪还能给咱们知道了?”米哈伊尔懒得跟他争辩,直接一拳撩了这个士兵的肩膀。
他们在河岸附近,确实不能算在城市里,本来附近建筑不多,现在又被毁了不少,远远的就能看到河岸。
北顿涅茨河右岸比左岸高,德军坦克炮火一刻不停地打击着河面和岸边。四点三十分,苏联方面的先遣步兵营在灌木林中匍匐前进,紧接着河的右岸卷起了一排排尘柱,炮火隆隆,稍后舢板船在岸边载上他们,开始渡河。
“上天保佑我们这次平安返航。”伊戈尔和他的后座先后爬上驾驶舱,后座小伙子紧张又担心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伊戈尔隐隐约约能听见炮火的声音或是人们的喊叫声,可又不太确定是真的听见了还是脑海中臆想出来的声音。
“没什么特别的,拔腚吧。”伊戈尔对后座的小伙子笑了笑,检查完然后,他发动了引擎。他自己执行过七十多次轰炸任务了,和后座搭档也快三十次,每次都有去有回。
再飞几次,再飞几次说不定就能降落回列宁格勒了,他有点想念萨布林老爷子,一定都是早些时候见了米哈伊尔的错,米哈伊尔的下巴和嘴角很像老爷子。
伊戈尔其实没有爸爸,他早逝的父亲和萨布林老爷子在十月革命之前就是莫逆之交。伊戈尔的生父在十月革命爆发那一年死于意外。伊戈尔作为库尔布斯基妇人的遗腹子,出生在萨布林老爷子妻子的卧室里,在他出生后第二十八天,他就迎来了迟到米哈伊尔——他们两个人的妈妈是先后在同一个房间的同一张床上分娩的。
萨布林老爷子前后收获了自己亲儿子和干儿子,据说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最痛苦的一个月,失去了挚友,又接生了两个婴儿,他经常说即使是大清洗时期也没能让他更提心吊胆。
七岁前,伊戈尔在跟着妈妈和叔叔留在哈尔科夫生活,他们在那里一家集体农庄工作,同时还要照顾一些家畜。七岁时,为了让伊戈尔接受更好的教育,萨布林老爷子亲自把伊戈尔接到列宁格勒,住在自己家里。然后每个夏天,老爷子再把他送回哈尔科夫,伊戈尔会帮家里料理农事,和妈妈团聚。
后来他上了航空学校,只是因为喜欢飞行。伊戈尔最享受起落架离开跑道的一瞬间,信号旗举起,风流过机翼,伊-2呼啸着从地平线上腾空,将他们带上天空。
太阳出来了,气浪在水泥地面上翻腾,阳光在溪流的水面上跳跃,几秒钟之后,草原尽收眼底,伊戈尔看到信号弹徐徐升起,再远一点,德军的虎式坦克阵列验证,分布纵深超过两公里,犬牙交错。
伊-2向下急速俯冲,伊戈尔的攻击机载油充足,他觉得手心冒汗。平原上众多小钢盔里面的一个,就是他的儿时玩伴。可伊戈尔不怎么担心米哈伊尔,从七岁开始,米哈伊尔就能打倒所有企图抢他零食的捣蛋鬼,其中包括伊戈尔本人。米哈伊尔像猪一样有劲儿,曾经有两三次,伊戈尔差点被揍哭。后来,伊戈尔就开始叫米哈伊尔蠢猪。
伊戈尔把视线锁定在一辆坦克上。
“准备好了吗?”伊戈尔问后座。
伊-2的机炮喷吐火舌,那辆坦克被弹头从外部掀起,金属外壳扭曲,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然后火苗窜了出来,紧接着是浓烟。伊戈尔两眼专注,盯着前方的瞄准器,他没心思管里面的人体或尸体,迅速爬升让他轻微头晕。
伊-2绕了一个弯,又升高不少,机腹的舱盖随即开启,弹药倾泻而下。
地面上土石崩裂,在烟雾掩护下,米哈伊尔他们呼喊着,开始为大炮架设渡口。米哈伊尔的战友递过来一挺步枪,他刚握住枪管,同伴的那截手就啪的砸在地面上,那人可怜的身体被冲击波抛向半空中,一秒钟后,尸块落下来,紧接着是一阵血雨淋在人身上。
“后退后退!”米哈伊尔大叫着,擦了把脸,他身边的土地被抹平一半,他半个身子探出去,扯回死者的一截上身和胳膊,他很快把对方的军牌和手表收进衣兜,眯着眼看对面烟尘,那里面藏着个该死的虎式坦克。
同时,在上空,伊戈尔看到黎明的弧形地面上用来数不清的团烟雾和火花,颜色不尽相同,他看了看任务书,分辨出要打哪里。
伊-2在空中又转了个身,重返战场。远处,近卫军第6步兵师和坦克部队的坦克已经渡过河岸,伊戈尔的余光又一次扫到了那些分布在灰绿色大地上的钢铁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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