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去,唤他:“霍轻寒。”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立即应答她。他只是熟练地再度吸了口烟,烟头燃起了猩红的火,明明灭灭,映出他那凉薄的轮廓。
半晌,他才道:“哦,你来了。”
声音很哑很冷,不带任何情绪。
不知为何,云向晚心里生出种异样的感觉。
他们明明隔得这样近,中间却像是有什么隔绝着,无法靠近。
云向晚转念一想,觉得霍轻寒也是刚失去家人,情绪有些失常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继续解释道:“那天晚上,我给你发了信息,我家里有点事没能去咖啡馆,你收到了吗?”
“我手机丢了,没注意到。”霍轻寒再度吸了口烟,随即把烟头丢在了水泥地上。烟头还在燃着,升起了苍白的烟雾。他低头,看着那烟雾,他的睫毛很浓,但并不翘,非常平直。
顿了顿,霍轻寒继续道:“但没关系,那天我家里也有点事,所以没去。”
他对她的态度,忽然之间冷淡了不少,从最开始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云向晚唯一能想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父亲的过世。
她斟酌许久,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你爸爸的事,我听说了……”
云向晚本来想安慰他,但她却没能把安慰的话说出口,因为霍轻寒打断了她的话:“别谈这个话题了,这一个月,我谈得够多了。”
他声音像是雾凇,飘渺却又冰冷。
云向晚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面前的霍轻寒像是变了个人。
更确切地说,此时的霍轻寒,就像是周诗雾以及其他同学口中形容的那个霍轻寒,冰冷,疏离,孤傲。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过去因为喜欢她,所以表现出了另外一番模样。
那他现在的改变是因为……不喜欢她了吗?
云向晚用力按压住了心中的这个念头,开始寻找其他的话题:“对了,之前听高一林说,你的高考分数高出南大录取线30分,你应该收到南大的录取通知书了吧?”
之前霍轻寒的父亲本来想让他出国念书,但霍轻寒却因为云向晚的原因拒绝了。
然而此时,霍轻寒却回答了一句话:“收到了,但是我去不了,我要出国。”
闻言,云向晚的一颗心,像是被冰水浇透,瞬间凉了大半。
到这时,霍轻寒终于站起身来。
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显得整个人更瘦了。他望着她,那双眼睛非常冷沉,像是深潭般,毫无感情。
“我爸死了之后,我想了很多。以前的自己真的很不懂事,什么都由着性子来,想要什么,就是非要不可,其实说实话,真得到了也不会珍惜。对你也是一样,明明你也不喜欢我,我还非要把你给缠着,真没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云向晚心里的那个念头,像是要涨裂开来。
不是的,她也喜欢他。
但是她没能把这句喜欢给说出口,因为霍轻寒双手插兜,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得很冷漠:“现在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想通了,对你的喜欢,也不算真的喜欢,就是幼稚的求之不得,胜负欲罢了。学校的其他女生,我稍微招招手,就过来了。偏偏就是你,油盐不进,害我追了这么久。”
明明是夏季,风吹着也是暖热的,可云向晚却觉得有些冷,是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
霍轻寒一脚踩在了烟头上,左右碾压了下。终于,那清白的烟再也没有了痕迹。
“这一个月,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我爸活着的时候,希望我能出国留学,回来好好继承家业,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才是最重要的。唯一庆幸的是,幸好你之前没有喜欢上我,没有答应我的告白。不然现在多尴尬,还得分一次手,当一次渣男。”
他扯了下嘴角,也不算笑,冷漠又锋利。
当人遭遇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反而会非常平静。
就像是此时的云向晚,她没有哭,声音也没有颤抖,反而微笑着对霍轻寒道:“其实没有这么严重,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成学长,谢谢你救了我那么多次。”
她还听见自己说了不少的话——
“学长你是哪天的飞机?20号吗?真糟糕,那天我估计还在北城,没办法回来送你了。”
“我今天是跟我妈妈一起回南城的,她回来办点事,我看有时间,就刚好过来看下你,估计我们晚上就会回北城了。”
“那我就在这里祝学长一路平安吧,谢谢学长的照顾。”
她说完了这些话,最后对霍轻寒告了别,离开了医院。
自始自终,都微笑着。
从医院离开之后,云向晚再次来到了汽车站。
那个她竭尽全力奔赴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她也得回家了。
这一路上,云向晚都没有哭,她非常平静。
再次来到汽车站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云向晚被售票员告知,回北城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开走了。
太阳西沉,暮色降临,天色逐渐昏暗。云向晚走着走着,忽然失去了力气,她坐在汽车站角落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此时的她,脑子里面只装着一件事。
霍轻寒要走了。
就在这时,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带口音的略带尖锐的女声:“小妹妹,我刚听见你没买到北城的票,你是要回北城吗?刚好我们也要去北城,要不我送你吧,不要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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