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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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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如珠落玉盘,泠泠不绝,凊芜的眼中似乎划过一丝神采,僵硬的面容多了点笑意,然而那就像是风中的残烛,很快熄灭,她整个人再次被一片黑暗阴郁所笼罩,她将同方问渔永生沉沦在地狱中。

方问渔抬起双手,银色的丝线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仿佛在嘲笑众人如今只能做这些无用功,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扬起下巴,十根手指上的傀儡丝轻轻一抖,凊芜张开双手,双剑在她的手中挽出万千幻象。

方问渔看着凊芜的背影痴痴地笑起来,反正如今他已经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可是能够在死前过来看看这些人露出这样为难的表情,还能有凊芜相伴,那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了。

他这一生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善意,只有他的师父,给了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温情,她收他为徒,带他修炼,一步一步地教导着他该如何在这个修真界中生存,只是他知道的越多,越不能忍受自己的平庸。

他无意间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了修魔的功法,他犹豫许久,最终没能抗拒诱惑,当他第一次吸干了一个修士后,修为突飞猛进,得到了凊芜的夸奖,从那一刻起,方问渔就不能够控制得自己,他表面上仍旧是凊芜的乖乖徒弟,可是私底下,却是越来越疯魔,同时对凊芜的执念也越来越深。

方问渔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师父知道他修了魔,她会怎么做。

他怕在凊芜的眼中看到失望的目光,怕凊芜会丢下自己,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在自己生辰的前一日,对凊芜下了手。

这样,他师父就永远不会丢下他了。

凊芜没了思想,手中的双剑胡乱着在半空中挥去,众位道友不想伤了她,只能一再的后退忍让,方问渔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更甚刚才。

道友们似乎只能这么同方问渔干耗下去,虽然他们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就是特别的憋气,让人很不爽。

他们没有办法,可是尊上他总该有些办法的,只不过他这人向来冷情,对修真界的生生死死大多是冷眼旁观,不知道他如今成了亲,态度有没有改变。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众人转头看向明决,但见明决的手中的山河剑已经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玉箫,放在唇边,配合乔挽月的琴音,轻轻吹奏起来。

琴声与箫声融合在一起,他们的眼前出现无数的幻象,那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只是很快这些道友们就清醒过来,眼前的幻象也如同泡沫般破灭,什么也不曾留下。

他们抬头看向明决与乔挽月,只就这一幕来评价,他们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一想到这两人平日里相处其他是个什么样,在场的道友们心态多少还是有点崩。

众人心中齐齐叹了一口气。

方问渔此时的身体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刚才被幻象所迷惑,为了打破这幻象,几乎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生气,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就要死了,丹田正在缓慢地破碎,他不久前还以为自己融合了天魔之气,从此以后在偌大的修真界再没人会是他的对手,然而现实却是给了他重重一锤,他所求之事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方问渔踉跄了一下,终于撑不住,坐在地上,他对着凊芜招招手,道:“师父,过来。”

凊芜的动作猛地顿住,她转过身来,走到方问渔的身边,随着方问渔的动作而蹲下身。

“师父……”方问渔轻轻叫了一声,凊芜没有任何反应,

方问渔突然之间有些后悔,想让她对自己笑一笑,哪怕是再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可她的眼睛里空空荡荡的,再也装不下他,他想起自己刚被凊芜收作徒弟后的某个春天,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手里拿着刚刚在山下买回来的糖人,笑意盈盈地看他。

然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丝后悔之意只在方问渔的心中逗留了短短的一瞬,即便是死,他也一定要同凊芜一起死去,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将凊芜揽进自己的怀中,他叹了一声,凊芜便闭上了双眼。

乔挽月停下手,清冽的琴音在此时戛然而止,方问渔怀中的凊芜猛地睁开双眼,再不似从前那般浑噩,她此时背对着众人,道友们不清楚她的情况,以为事已至此,就连他们尊上也没有转圜的办法,他们心中做下决定,等这次从长留山回去,一定要加强座下弟子们的思想道德教育,绝不能培养出个方问渔这样的狗东西来。

现在与从前的记忆在凊芜的脑海中交织成一片,她抬起手,无声无息地穿破了方问渔的胸膛,从他温热的胸腔中取出一颗心脏来,当她往回收回手的时候,那颗心脏还在她的手中砰砰跳动。

凊芜不理会方问渔脸上错愕的表情,低头看着手中的心脏,有些疑惑地喃喃问道:“竟然也是红色的么?”

众人和方问渔一样,被凊芜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她再也无法清醒过来,如今看着她手中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记忆中的凊芜,还是好几百年的凊芜,那时候她善良又心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修真界只要有道友需要帮助,她定然会尽全力相助,绝没有任何保留。

那时候她也曾被欺骗过,被伤害过,只是一腔热血从不曾冷却,她怀着最大的善意去对待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修真界里有很多人不大喜欢她的行事作风,却也佩服她能够一直保持着这一颗初心。

而现在,这位从不曾伤人的凊芜将自己的纤纤玉手探入方问渔的胸膛当中,只为看一看她这个徒弟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方问渔在最初的惊愕过去以后,他抬起头对上凊芜的那双眸子,时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的心脏已经不在身体当中,可灵魂空缺了多年的那一块终于被填补好,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一般,将怀中的凊芜抱得更紧一些,贴在她的耳侧,轻声赞叹说:“师父,你真美。”

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答滴答落在这只凊芜的肩膀上,方问渔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呼吸愈加的微弱,他开口缓缓说道:“我将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不后悔,有些遗憾的是,因为一点私心给你保留了一点神智,你现在好像不会愿意和我死在一起了。”

方问渔的眸光闪过,他微微张开嘴,低下头便要向凊芜的肩膀上咬去,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带着这个人一同离开,乔挽月指尖微动,一道银白神光向方问渔射了过去,那白光落入方问渔的嘴中,直接将他的一口银牙打碎了一半去。

唐湘湘切了一声,拨开人群走了上去,将凊芜一把从方问渔的怀中拉了出来,凊芜愣了一下,心脏从她的手中掉落,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心脏,唐湘湘一脚将它踹得远远的,她对凊芜道:“看这恶心的东西干什么,不怕以后吃不下饭?”

凊芜没有什么反应,从方问渔利用她害死了无数曾经相熟的道友那一刻起,这个人就不再是她的徒弟了。

方问渔杀过凊芜一次,可此时看着凊芜就这样将自己的心给扔在了地上,竟也会觉得心痛,气急之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整个人奄奄一息,却因为凊芜不会如他曾经设想的一样与他死在一起而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去,他像从前一样,每次做错了事就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对着凊芜说师父,徒儿错了,他期待凊芜的怜悯,以为这一次凊芜还会心软原谅自己。

乔挽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刚才明决好像也对自己说过,她抬头往明决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明决手中的玉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此前明决与那位银面人前辈都有在她的面前吹过箫,那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两个人有些许相像,最后又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谬,故而没有深想。

乔挽月摇摇头,将长琴收进自己的灵物袋中,而后起身,人群中央的方问渔不知说了什么,唐湘湘正冷嘲热讽道:“说话都漏风了,也不撒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唐湘湘看着方问渔那双猩红的眼睛,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凊芜抬手打断,凊芜轻轻开口,对方问渔道:“我心里确实有过你,那年你的生辰,我本来想要告诉你,我可以不做你的师父,我们可以试着做一对道侣,方问渔,是你自己放弃的。”

凊芜这一点刚刚生出的爱意并没有得到该有呵护,便在一阵狂风暴雨中彻底湮灭。

方问渔愣愣地看着凊芜,他根本没有想过凊芜会接受自己的爱意,他只怕自己惊吓了她,从此失去她,所以便狠心杀死她,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现在她却告诉他,他曾经差一点就得到她了。

凊芜声音清冷,无悲无喜,她继续说道:“方问渔,我这一生鲜有后悔之事,唯一后悔之事便是当年为什么没有任由你死在那座破庙里。”

她的前半生从没有对谁说过半句恶毒的话,而现在她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话竟然也只是这句罢了,看着方问渔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绝望的神情,凊芜抬起脚,踩在他的脸上,将他的头颅硬生生地踩进脚下湿软的土地中,当再也感受不到方问渔的呼吸,与被唐湘湘踢走的那颗心脏的跳动,凊芜脚下用力,红色的血迸溅出来,这个就在不久前还不可一世想要荡平整个修真界的破天君,终于死去。

原来这样的人心也会是红的,血也是热的。

凊芜勾起嘴角,轻声说道:“你我黄泉碧落,永不相见吧。”

周围的道友们看到这一幕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凊芜仙子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能够理解,被最亲近最信任之人背叛,当成傀儡当成工具被用了几百年,不将这人千刀万剐可能都不足以他们平息心中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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