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暮星喏喏道:“我还怕赢了会有矛盾。”
楚千黎:“怎么会?我看大家都挺高兴。”
工作站和村里人展开搏克项目, 倒是瞬间拉近彼此距离。双方原来还有些摩擦及不悦,如今在激烈赛事中彻底消散,连观战的老太太也面露笑意。
赛事结束后,原住民对外来人熟悉起来,不时还会过来打量两眼,眼神流露出新奇和诚挚。
潘义成评价道:“果然是传统娱乐项目,就跟破冰游戏一样,现在都没那么紧绷了。”
巴图:“原来我们跟当地人搞好关系就差一个搏克。”
头戴小帽的老太太重新领人进屋,她取下屋内白骨,又命人燃起炭火,正式开始择吉日的环节。猩红的火苗吞噬兽骨,直至将其烤出裂纹,便能判定出吉凶。
楚千黎若有所思,这是传统的卜筮方法,就像有人用龟甲占卜,现在用的是兽骨,仅仅是材料不同。
潘义成目睹老太太占卜,悄声道:“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啦,待会儿测出来是吉是凶?”
楚千黎一惊:“这我怎么知道?”
潘义成面露诧异:“你师父不是经常择吉日吗?”
“我们确实都会择吉日,但技巧和方法又不同,没准两套标准不一样。我们说是吉,人家说是凶,谁知道呢?”
她不确定当地人要挑什么样的日子去祭坛,或许有本地的特别标准,自然不好贸然下定论。
楚千黎紧盯炭火中逐渐显露花纹的兽骨,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动动,又取出手机来:“我说不准是吉是凶,不过能知道点别的。”
兽骨烤出裂纹需要一定时间,谁也不知道何种程度才算好,只能静静地等待。
原住民都安静而虔诚,致使工作站的人也不敢大声说话,老老实实地旁观仪式。
楚千黎用手机画图软件描绘,她将奇怪图案展示给潘义成,说道:“就是这么个东西,我不知道在他们文化里,这是吉是凶。”
谈暮星望着屏幕上草率的画,宛如曲折线条拼在一起,疑道:“这是抽象画?”
潘义成瞧着图案发懵,试探道:“这跟龟甲卜筮一样吗?龟为象,筮为数,看是不是吉数?”
楚千黎:“我不知道萨满教讲究,潘教授你不是专家么?”
“……萨满文化分支太多,不确定会是哪一种。”
专家顾问组展开严谨的学术讨论,尽管众人都懂得卜筮之道,但就像梅花和紫微没法揉着聊,实在拿不准当地人兽骨卜筮属于何种体系。
三人躲在一侧,音量同样很低,自然没引起老太太的注意。
旁边的村民扭头扫过,他瞥到楚千黎手机上的画一愣,随即冷不丁出声,突然叫住最前排的老太太。
老太太闻言一愣,她原本站在炭火之前,现在却慢慢地走来,来到专家顾问组面前。老太太身材佝偻、个子不高,但她身后跟着其他人,看上去颇具气势。
巴图奇怪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挺好?”
大家进行完搏克后就变得友好,如今的气氛却瞬间严肃起来。
楚千黎满头雾水,她现在被人围住,求助道:“等等,这图案难道是不吉,教授你有主意了吗?”
潘义成:“不不不,我现在不确定是不吉,还是我们私下讨论显得有点不尊重人家……”
三人不想打扰到周围人,已经刻意地压低声音,谁料会被旁边人叫破。他们皆有点忧虑,唯恐冒犯到对方。
老太太看清手机屏幕上图案,又缓缓地回到炭火旁边。
现场发出一阵噼啪脆响,火焰中的兽骨终于完成,在高温下浮现裂纹,跟楚千黎绘制出的毫无差别!
老太太见状惊叹一声,她虔诚地向炭火鞠躬,紧接着奏响旁边的鼓,又拿出无数彩条织成的外袍,友善地将其献到楚千黎面前。
楚千黎望着画风熟悉的外袍,她推测出对方的意思,小声道:“这是……”
同事:“她说认可你萨满的身份,你确实是无所不知的人,刚刚还以为我们在撒谎,所以心里非常不愉快,认为我们很差劲。”
巴图尴尬道:“……原来放我们进来时觉得是撒谎吗?”
老太太面色肃然,她望向楚千黎,叽里咕噜地说一堆话,又看向工作站的其他人。
“她说你可以随意进入祭坛,但剩下的人要遵守规矩,每次过去得沐浴更衣、卜筮择日。”同事补充道,“按照他们的规矩,这种图案今天不能去祭坛,不过你要坚持想去也行,只是她没办法陪同。”
楚千黎没想到老太太如此好说话,受宠若惊道:“不不不,还是等改天她陪同吧,我自己去半中央丢了怎么办……”
“奶奶该不会觉得无所不知的人就不会迷路吧。”楚千黎总觉得当地人对萨满莫名敬重,然而她会占卜不代表生活能力强,这荒山野岭明显不能乱跑。
潘义成肯定不能放楚千黎独自去祭坛,双方商议明日再问卜,要是时间合适的话,老太太就带一行人过去。
楚千黎等人上午乘车,下午匆匆地赶到村里,一天可谓充实。现在已经时值傍晚,确实不宜再久留,索性跟村里人挥手告别。
工作站的人来时被挡门口,离开时却被送出村口。老太太还专程摇摇摆摆地跟到门口,坚持要目送楚千黎离去,让她颇不好意思。
楚千黎收好萨满外袍,她礼貌地再三鞠躬,为难地劝道:“奶奶您回去吧。”
她对着熟稔的人经常没大没小,但遭受陌生人大礼会吃不消。
楚千黎一鞠躬,老太太也鞠躬,两人开始对着鞠,又实在语言不通。
潘义成安慰:“没事,我们先走吧,他们有自己的讲究,你单纯劝是劝不动的,不然怎么说信仰虔诚。”
“萨满教本来就对天地、自然有景仰,他们就是会时时刻刻约束自己,不是那种随意所欲、肆意妄为的状态。”潘义成道,“我们偶尔觉得太夸张,但这是人家坚信的理念。”
楚千黎只得跟着工作站的人离开,她远远地回头眺望,总觉得老太太还守在村口,并没有马上就回到村里,犹如古老而沧桑的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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