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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谭佑霜清晰地知道,遇见了傅青逸,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三班的一群小孩很快发现,他们班又邋遢又不起眼的谭佑霜,居然有那么一个优秀又好看的哥哥。傅青逸时不时就会到他们班上来,今天给谭佑霜塞点模样新奇的文具,明天给他带一本有趣的课外书,他最开始看起来似乎有点凶,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给每一个小孩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很温柔。
“你哥哥真好。”有小孩艳羡地说。
“我知道。”谭佑霜在心里骄傲地说:我还知道,他最喜欢最喜欢我了。
这样的幸福有点像做梦,轻飘飘,软绵绵的,棉花糖一样,有时候让谭佑霜觉得,连被殴打都变得稍微能够忍受。
“最近还是被打吗?”谭佑霜听见哥哥总是这么问。
他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扯着傅青逸的手指,小声告诉他:“还是会被打。因为爸爸还是喜欢抽烟,喝酒,打牌,打人。他不听我们的话。”
没人敢劝爸爸。
妈妈的衣服下面全是被打得青青紫紫的淤痕。他也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妈妈身上的伤只是爸爸打的,而他自己身上还有隐隐约约的,女人长指甲所留下的掐痕。
“我想快点长大。”谭佑霜抱着傅青逸,把脸贴在他衣服上,闷闷说:“妈妈掐着我的时候也好疼,但她之后又会摸摸我。这是不是说明她还是爱我的?”
每次谭佑霜提出这种问题,傅青逸总是没有办法回答。
“嗯,”他摸摸谭佑霜的头,说:“她爱你的,不然不会摸摸你。”
——但很快,妈妈就再也不会掐住谭佑霜的胳膊,也再也不会再摸摸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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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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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佑霜永远会记得这一天。
他会记得被风鼓动的泛黄的树叶,他会记得淡灰色的压抑的天空,他会记得傅青逸惶恐的畏惧的眼神。他将铭记每一分每一秒的细节。因为那些东西同滚轮印章一样,掺着鲜红的血,反复在他的生命里碾压过去,给储存记忆的海马体从此留下最深刻的印痕。
那是给人感觉很不好的一天。
后来无数次回想起这二十四个小时,谭佑霜都有一种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的预感。
这一天从大清早开始就诸事不顺。
一早,谭佑霜习惯性地挨着饿,从家里爬起来往学校走。走到一半,伴随着咔哒一声,谭佑霜心脏猛的一跳。他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把书包脱下来一看,发觉是原本好好的书包带突然断裂开,风筝断线一样在空气中摇摆着。
——这个伴随了他好几年的书包就这样突兀地英勇退役了。
或许是因为使用的太久了吧。谭佑霜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把沉重的书包抱在怀里,一路企鹅一般摇摇晃晃地走进学校。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
烫着波浪卷的中年女数学老师脸上小小的眼睛分开,隔得远远的,嘴唇很厚,抹着粉紫色的口红。她很不喜欢谭佑霜,因为这个小孩没去她偷偷开的补习班上课,平时他的家长也丝毫不懂情识趣,不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她“意思意思”。
要是他聪明一点,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也就算了,可这个学生邋里邋遢的,偏偏又是个傻呆呆的性子。
“谭佑霜,戴毅,上来做题。”女老师扶了下眼镜,敲敲黑板,用鼻孔朝着这两个她不喜欢的学生。
戴毅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小胖墩,在班里都算高的,和瘦条的谭佑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丝毫不妨碍两个人一起两股战战。他们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偷偷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齐齐咽了下口水,丝毫不敢忤逆老师,哆嗦着就上去了。
在全班同学面前,谭佑霜和这个同学一起得到了大清早的第一通批评。
老师用中指推了推眼镜,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两个巨大的叉。她推搡着数学书,书脊磕在讲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女老师趾高气昂地伸出食指点了点这两个学生,口中骂骂咧咧道:“真是猪脑子,一点也教不动!不知道平时上课都干嘛去了,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写。”
她尖锐的嗓音听起来很像在用指甲剐蹭黑板,难听且刺耳,谭佑霜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心脏砰砰砰地跳,埋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在世界上。
足足骂了好几分钟,女老师才停下来。她吭哧吭哧地喘了一口气,又端起茶杯咕咚灌了好几口水,啪一下把茶杯安放在讲台上,接下来讲别的内容了。
谭佑霜很怕她,之后全程低着脑袋浑浑噩噩地听着,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把这节课熬了过去。
想漂亮哥哥了。
今天是周一,谭佑霜扳着手指看向窗外,期待的黑色眼瞳中却始终不曾出现过那个人的身影。
“我,我来找一下傅青逸。”等到中午,没看见漂亮哥哥人影的谭佑霜终于跑到了他班上。
“啊,你是傅青逸那个邻居弟弟吧。他今天请假了,好像是生病,你找他有事吗?”
“没事,谢谢你。”谭佑霜垂头丧气地回班上了,连吃饭都没滋没味。
下午傅青逸也没来。
谭佑霜抱着坏掉的书包,慢慢挪着步子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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