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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去。
浑身都变得软趴趴的傅青逸看着静静荡漾的河水,想:跳下去就什么都不用做了。也不用学习,也不用和傅春鹃吵架,也不用每天都焦虑。什么都会变成虚无。
这样想想,死亡真是一件好事。
傅青逸站了起来,在河栏的边沿跃跃欲试。他踩着穿旧的鞋慢慢磨蹭过去,鞋尖到达最后的一小块边沿。
傅青逸停住了。
他不会游泳,但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一种格外放松的感觉。站在这里就像人天生要呼吸吃饭一样自然。
跳吧。
心里一个邪恶的声音作祟:跳下去,就将永远自由。
傅青逸放松地笑了,他想:那太好了。
要不然就这么走吧。什么也不带走。这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在精神和□□双双踩空的前一瞬,傅青逸回头看了一眼月光。
“哥,”在坠下去之前,他想起一个人深黑的眼睛,他举起雪白的作业本朝自己骄傲地挥舞:“你给我花的钱我都记在这里了。以后我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等我长大赚大钱了,我养你啊。”
“……好笨。”他的嘴唇和灵魂一起说:你知道吗,谭佑霜,我从未祈求过你对我好。
但谭佑霜伸出的无形的手,还是在温柔的月色里把他拽住了。
他还小,但爸爸妈妈都没有了,傅青逸想:我走了谁能对他好呢。
傅青逸便从河栏上爬下来,拍拍自己沾了灰尘的裤子,慢慢地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光好亮。
看着今晚的月亮,傅青逸想:可为什么它不能照到我身上呢。
如果再等几年他工作了,他都不会这么绝望。
傅青逸想不明白他好好学习,一直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了。
生活没有变好,反而走向更糟,或者说是他的存在让傅春鹃变得心情压抑焦躁的吗,或者说是因为他们两个长期吵架影响到了傅春鹃的身体吗,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出生才导致这一切吗。傅青逸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连治疗都不想了呢。
傅青逸躲在厕所干呕着,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有一阵一阵的酸水在胃里冒。他低头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指尖,怔愣地想:为什么苦难总是流向更苦难的人呢。
在病房里呆久了,什么样的苦楚都能碰见。
儿女忙碌推诿,只有护工偶尔照顾的老者;半身不遂,惨遭横祸的中年人;孩子自杀没救回来崩溃大哭的父母——
为什么那么苦呢?
夜晚,傅青逸摸着自己满手冰冷的眼泪,想:如果傅春鹃真没了,那他是不是最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好害怕,于是就蜷缩起来,于是就瑟缩着躲在被子里,假装自己还是一个在襁褓里的小孩。什么都不用想了。
“你妈妈的癌细胞扩散了。”
医生对一到白天就变成大人的傅青逸说:“胰腺癌的死亡率太高,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怪你们。”傅青逸聪慧的大脑中有一个个数字闪过,那是治愈率,死亡率,已经花费的治疗金额……他不吵闹,只一遍遍说:“我知道的,谢谢你们,我知道的。”
【对不起,青逸,我不想治了。】
守在太平间里的一具尸体前,傅青逸手指颤抖地捏着傅春鹃的遗书,嘴唇发白想:妈,对不起,对不起你,你不想治了,我明明知道的。
“春鹃姐她都病的那么凶了,还有力气爬那么高跳楼啊?”
傅青逸第一次见面的舅舅凑过来,冲披麻戴孝的傅青逸满脸遗憾道:“不知道她跳下去后,那里的房子会不会降价哦。”
“我妈挑的烂尾楼,甚至还没有住人。”傅青逸一个人张罗着丧葬的一切,他摸了摸傅春鹃的棺木,冷眼看向自己名义上的舅舅和外公:“你们出去吃席吧,这里不用你管。”
“你小子说的!我怎么说也是你舅舅。”男人挤着发黄的牙齿,猥琐笑道:“我知道我姐还剩一些钱,我马上要二婚了,青逸,你看——”
“没钱,”傅青逸冷冷回敬:“花了。”
“你外婆死的时候你妈只掏了一点,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没钱!她自己跳楼的,看病花得了多少?”那是傅青逸的外公,身躯老了,佝偻下去,憎恨一切的眼睛却仍然生机勃勃。
他冷嘲热讽道:“你知道你舅舅平时对你妈多好吗?那是你妈的亲弟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傅青逸,不要让你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儿子和自己弟弟吵起来。”
“哦,一家人啊。”傅青逸冷笑着反问男人:“那你说你对我妈好是怎么好的?”
“你舅舅从小就照顾你妈,你屁大个娃娃知道什么!对你舅舅一点礼貌都没有。”外公开始叫嚷了,脖子上的青筋突起,面目狰狞。
“你照顾我妈了?要点脸吧。我妈一生病就告诉你们了,你们来看过哪怕一次吗?我大姑他们都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好吧。”傅青逸看着两个男人,对他们的恶心一瞬间到达顶峰。
他冷冷骂道:“还要礼貌?你脸都不要了还管我要什么礼貌?不就是想找我拿钱吗,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不想吃席就早点滚出去,别来这里恶心我和我妈。”
“唉,你小子真他妈给脸不要脸啊!我是你舅舅,那是她该给的!她从小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更别说她还是跟了个野男人,你爸是谁都不知道!今天就该把吃我们的还回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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