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苍舒原本静静地听,抱怨结束后却露出笑意来。“参军无需惊慌,我去和他说说看。”待参军满意离开后,顾廉小心翼翼道:“大人,本地百姓找个糊口的生计不容易,虽说在这里赚这种钱有些不合时宜,但咱们真的要……”“这样一来郡府修缮有了木匠还缺泥瓦匠。”孟苍舒回过头朝他一笑,“慢慢都会好起来的。”这个思路顾廉实在跟不上,他许久才意识到,孟刺史不是要去处罚此人,而是要雇佣他到襄宁城修衙门!“但咱们……没银子啊!”顾廉不否认这是个绝佳的想法,但现实摆在眼前,孟刺史再厉害也变不出银子,他也绝不是那种强迫百姓劳役之人。“公主殿下有啊!”“那是殿下的银子!咱们能花吗!”顾廉以为刺史大人在说胡话。然而孟苍舒语气欢欣雀跃,仿佛所有愁绪都一扫而光:“殿下的银子本来就是打算招募本地会手艺、有才德之辈,这不正巧,我给她送去合适人选,她还得谢咱们呢!”说完踩着轻快的步调,朝着人多聚集的地方走去。顾廉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忙跟上。慈悲川外围的一片是被孟苍舒下令开辟出来做临时安顿行人的空场,为免春日骄阳凌人,南面搭造起茅竹长棚遮阴,又有青郡军运来的水车,纳凉解渴的人全在此处聚集。也恰是因为这份聚集,招徕不少小商贩。有些明显操着外郡口音,许是一道寻人至此,顺路做些小买卖,卖敛骨的白布与香火居多;本地人的小商贩也不是没有,但良慈郡凋敝日久,好多人都只是野外采来吃食,粗粗加工就拿来摆卖,生意也大不如有备而来者。但这里没有什么茶水铺子更没有食肆,带来的干粮吃完了,寻亲之人也有几个购买充饥。这些粗糙的东西都是不贵,而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几处木材横竖摆放的一小块角落,七八个人围着等候开板材出来,里面忙活的正是赚死人钱的木匠本人。那人看着已有四五十岁,风霜就写在脸上,一只脚瘸得走路拖地,做活看起来却还算利落,从身板来看,大概是幸存的兵卒,落了残废回到家中,趁着慈悲川的敛骨人潮赚点手艺钱。因是身着官服,过往的人看见孟苍舒纷纷下拜,有些还哭诉自己仍未找到尸骨和没有排上,孟苍舒眼见被人群要淹没,于是他低声对顾廉说道:“你去问问那位木匠,请他去襄宁城修缮房屋,如果他有家眷,就带过去,吃住都可以包管,银子另付。”说完这句,孟苍舒就被百姓彻底围住了。待他一一安抚完毕,木匠已然接下了差事,正给最后一批客人箍紧木材。这时却忽然从旁边一个造好的棺材里窜出两个孩子围在木匠脚边打转撒娇,木匠正是得了大好活计的心思里,摸出两个铜子给孩子,两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便蹦跳着去一边卖蒸果儿的摊子买吃食去了。再看不远处应征匠作的队伍人虽只有三两个,可拖家带口看来是打算长期在此逗留,孟苍舒心下有所舒展,接连几日的疲惫竟松弛许多。他这个办法其实不算多高明,来的也未必是多有能耐的手艺人,然而良慈郡如今情况也容不得他挑挑拣拣,先将襄宁城能重建的地方修好,他还要腾出手去办更险恶的大事。待这件事成了,他才能更放开手脚,去做真正必要之事。略微松弛的心境没有给孟苍舒太久的喘息,哭泣哀告之声不绝于耳,有些扶老携幼,皆是没有寻到亲人尸骨,愁悲交织边走边落泪。是啊,万计尸骨,想要寻到谈何容易?许多战死他乡之人身边也未必带着可以辨认之物,就算带着这些年可能也被人捡走,只看一具骸骨的高矮又如何断定?孟苍舒原本就打算好了,待到寻亲完毕,剩下无人认领的骸骨就一并清理后埋在此地,后世亲人若愿意,就来此处祭奠。权宜之计若能抚慰哪怕些许失亲之痛,也算微尽人事了。其实来此地的人会如此多,孟苍舒自己也没想到。他方才和人攀谈,得知不止是周边三郡,好些远郡之客披星戴月赶路近一个月,只为接亲人骸骨落叶归根。可能辨认的尸骨如此多,找到最后也没找到,心哀之余不免垂涕连连,加之找不到的人确实比找到的多,因而往慈悲川下坡的路走,便是哭声不绝于耳。更有找不到亲人的,绝望在崖边呼唤,哀声萦绕,又有鸦群相和,天下之悲莫过于此。这期间有些人显然是稍有家资,或坐马车,或骑马而来,家中老人的穿戴也更体面,或许有些人家兄弟手足一道上战场,只回来一个立下军功的,剩下的便横尸战场,再不能返回父母膝下妻儿枕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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