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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翡微微扬眉,表情充满孩子的天真,“没有啊。”说着还\u200c动了动脖子感觉颈椎。
“我脖子不疼,腰也不疼。”林翡又动了动肩膀,“都不疼。你不知道吧,最\u200c近教练给我减负了。”
柳叶儿不知道,她们不再住一个房间,也很久没面对面站在一起\u200c说过话,她即使\u200c没有太多工作还\u200c是选择在公司待到很晚。
飓风消散,残垣断壁的阴湿夹角遍布青苔,散发出老朽木质家具的湿霉味道。
面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柳叶儿看到的,仍是一个任性哭闹着满地打滚的八岁孩子。
她们都小瞧了时间的力量。
“你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你得了抑郁症,你的队医和教练都这么说。”柳叶儿直白告诉她。
林翡非常困惑,她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这个名词对她来说十分陌生,于是小心探听着它所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
“会\u200c让我不能打枪吗?手会\u200c痛吗?比腱鞘炎还\u200c厉害吗?还\u200c是颈椎?腰椎?”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弄清楚所谓抑郁症,却陷入更大的迷茫。
“这能叫病吗?”她抓抓脑袋,“我最\u200c近确实有点\u200c不开\u200c心,但没事的,过阵子就好了。”
当天下午,林华玉带着她去看了由蒋队医推荐的专业心理医生,是一名外貌约四十上下的女性,此前\u200c也接触过几\u200c名运动员病患,这方面经验丰富。
林翡接受医生的谈话,尽量表现得乐观开\u200c朗,希望给对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于是当结果\u200c报告单上断定她为轻度抑郁时,她深感震惊。
医生表示,大多这个年纪的患者\u200c,抑郁情绪都是从童年开\u200c始累积,竞技体育的压力占据小部分,是诱因,但不能代表全部。
林华玉想反驳,想说林翡幼时性格非常开\u200c朗,想摆出跟客户开\u200c玩笑时的轻松姿态,列举她童年桩桩糗事为佐证,嘴唇几\u200c次张合,最\u200c终还\u200c是保持沉默。
外间方怡小声\u200c跟林翡说着话,“没关系的,吃药就能好,这个病没有那么可怕,甚至都不会\u200c让你的身体感觉难受,我们会\u200c好起\u200c来的。”
林翡坐在圆沙发上,身体弯折九十度,手臂垂下,无聊玩鞋带,“吃就吃呗。”
柳叶儿靠墙站着,休闲都市OL装扮,大黑框眼镜半遮脸,长发柔顺披散双肩,不变是墨色微绿的珍珠耳环,一戴好多年。
干净整洁,知性温柔。
林翡偏头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看向她,又低头看看自\u200c己帆布鞋鞋帮上不知哪里\u200c蹭到的一道痕迹。
她们差异如此巨大。
晚饭在外面吃的,火锅店人声\u200c鼎沸,椒麻香四溢,治疗从饮食开\u200c始。
林翡吃得很少\u200c,对待满桌旧爱,兴致缺缺,咀嚼漫长,吞咽时每次都不自\u200c觉皱一下眉。
饭桌上柳叶儿趁机提议,“要不我还\u200c是搬回去住吧,方便照顾秧秧。”
话是对着林华玉和方怡说的,方怡赶忙附和,“对对,还\u200c是搬回去吧,从小到大都睡在一起\u200c,突然分开\u200c,秧秧肯定不习惯。”
“我习惯了。”林翡低头挑起\u200c蘸水碟里\u200c的葱花,筷子送进嘴巴,“不用麻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林华玉笑着说:“还\u200c是生姐姐气了,翠翠搬回去吧,哄一晚就没事。”
“我晚上就回去。”柳叶儿小心看向身边人。
林翡稍稍挺直了背,筷子伸进锅里\u200c,夹起\u200c烫好的肥牛卷。
晚上回到家林华玉监督她吃药,柳叶儿在楼上一趟一趟搬东西,林翡回到房间时她已经全部收拾好,看得出很用力试图恢复原状。
林翡从柜子里\u200c取出干净睡衣,衣架丢在床上,“你其实不用勉强自\u200c己。”
梳妆台上玻璃瓶倾倒,发出刺耳一声\u200c响,柳叶儿回头,林翡已经拿上衣服出去。
洗浴时她出了状况,极少\u200c的饮食在服下药物半小时后,因排异反应全部呕吐在马桶,她光着身子跪在地上,头发还\u200c湿漉漉滴着水,几\u200c次费力爬起\u200c按下马桶冲水键,吐到胃部产生痉挛,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林华玉第 一时间冲进浴室,林翡躺在冰冷潮湿的浴室地板,哭着伸出双手,“妈妈——”
林华玉扑倒在地用力抱紧她,浴室水声\u200c哗哗,伴随她绝望而嘶哑的哀哭。
“妈妈对不起\u200c你。”手掌摸到她后背凸起\u200c的寸寸骨节,林华玉心如刀绞,“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
这天晚上,林翡跟林华玉一起\u200c睡的,睡在妈妈和妈妈之间,林华玉和方怡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她重新吃过药,还\u200c喝了小半碗粥,药物起\u200c了作用,她终于沉沉睡着。
柳叶儿独自\u200c躺在房间的大床上,几\u200c乎彻夜未眠。
医生的建议是继续从前\u200c的生活,按部就班上学、训练,融入到集体中,借此来占据她胡思乱想的空闲时间。
早上大家先把她送到学校,看着她吃完早餐才离去,中午方怡来接,把她带到公司一起\u200c吃饭,在会\u200c客沙发上午睡,下午把她送回学校,晚上再一起\u200c接回来。
药物带来的效果\u200c显著,重建幸福假象,林翡的样子较昨天好转很多,她会\u200c笑,会\u200c说很多话,会\u200c开\u200c玩笑,还\u200c会\u200c向长辈撒娇。
晚上还\u200c是在外面吃饭,吃的串串,是柳叶儿嚷嚷着要当小阿姨时第 一次在城里\u200c吃的外食。
“一转眼过去好多年了,店竟然还\u200c开\u200c着。”林华玉想起\u200c那事还\u200c觉得蛮好笑,撞撞方怡胳膊,“你那天给我表白来着,是不是。”
方怡还\u200c是很爱脸红,“你记错了吧。”
“不可能。”林华玉下巴往前\u200c挑挑,“秧秧你说,她当时是不是跟我表白来着,还\u200c不敢明说,偷着说的。”
“对,你说了。”林翡记得很清楚,“你趁着我妈拿串的时候说的,说喜欢她,然后妈妈回来我就告诉她了。妈,你还\u200c自\u200c夸,说自\u200c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u200c,车见车爆胎!”
“没有后面那两句。”林华玉无情反驳。
这顿饭吃得很高兴,柳叶儿安静观察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大人们刻意制造出的繁荣,林翡有在努力配合。
她大概是习惯了伪装,不希望家长一直为她提心吊胆,这出自\u200c一种本能,为了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但如果\u200c细心观察,周遭突然陷入安静,又无事可做的时候,她脸上充满了一种孩童似的无知怅惘。
她并没有真正高兴起\u200c来,药物只\u200c是让她变得呆滞。
晚上她们重新睡到一起\u200c,她表现得极为正常,只\u200c是无话可说,始终背对着人,面朝墙壁,肩部因过分消瘦在轻薄棉质睡衣下支起\u200c锋利的棱角。
柳叶儿手掌覆上,感觉到她往里\u200c躲了一下,于是轻声\u200c呼唤:“秧秧——”
她沉默。
柳叶儿按住她肩膀,把她扳正,“你看看我呢。”
“你有事情吗?”林翡口吻生疏。
“你看看我吧。”柳叶儿重复。
黑夜里\u200c长长的一声\u200c吸气,林翡翻个身,侧躺着面对她,在对楼某户人家投射而来的客厅灯里\u200c辨认她精巧的脸部结构。
“我们最\u200c近都没有好好说话,要怎么样你才愿意跟我变成从前\u200c那样呢,你还\u200c在怪我吗。”柳叶儿握住她的手,展开\u200c贴在脸颊,“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香甜的吐息,带着些微沐浴后潮湿水汽的长发,手心面颊柔软的触感,一切都如此熟悉。
平静的海面再次卷起\u200c波浪,情感汹涌,林翡沉默着在逆光中用力分辨她眉目,感受她情绪。
是喜欢、厌恶、同情,或许别的。
林翡试着靠近一点\u200c,又靠近一点\u200c,在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她听见剧烈响亮的心跳声\u200c。
身体像一张紧绷的弓,柳叶儿微微扬起\u200c脸,在唇角覆上浅浅柔软触感时,右手揪紧她肩头布料。
抗拒的姿态,还\u200c另有几\u200c分新奇和羞耻,在生涩而笨拙的亲吻中,jsg她内心如冬季的旷野,被\u200c大风刮卷着草叶,感觉万物都冰冻了。
柳叶儿无地自\u200c容,为唇上笨拙而生涩的雕琢,为自\u200c己心口那捧难以言喻的火热悸动,为她身体某处隐秘的焦渴的回应。
不应该的,她怎么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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