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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心愿与身违0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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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侯府新认回来的小姐身份有异, 不过更值得玩味的是他爹魏国公的态度。

他爹知道的绝对比他多。

谢棠如禁不住向商清尧抱怨:“我爹我娘联手玩我呢。”

就和钓鱼一样,放了钩子和鱼饵,一下一下地试探。

要不是这是他亲爹娘,谢棠如都想直接斩断钓线, 把渔夫一脚踹到河里去。

他少有这样委屈的口吻, 虽然知道其中不过三分真心,但是商清尧心下还是生出怜惜。

大抵只要谢棠如有一丝不快, 他都会心疼。

为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惊诧不已, 商清尧按捺住念头, 再看向谢棠如的时候神情依旧, 只是多了点道不明的意味。

他眼底的神情如暗云垂下, 墨色翻涌。

“那你可有头绪了?”商清尧问道。

谢棠如:“有了一点。不过也不着急, 与其等我像个无头苍蝇乱撞, 不如等他们邀我入局, 反而省事。”

他又说起另外一桩事情来:“后日李府的老太君过寿, 请了半个京城的人去贺寿, 李梦书也邀我去府上吃顿宴。”

李氏是文官清流,和魏国公这种武将出身的勋贵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寿宴请的也是勋贵宗室和一些文官, 只是给魏国公府一个面子下了张帖,压根没想过人会来。

不过李梦书作为谢世子的好友, 又特意请了谢棠如。

“贺寿还得准备寿礼。”谢棠如叹了口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不过李氏前些日子才折进去一个吏部尚书, 不夹着尾巴做人,这会儿却又大张旗鼓地办寿宴请宾客,简直是在明着和商清尧说“我想死了”。

谢棠如原本不想踏这趟浑水,不过听说永宁候府新认回来的千金也会露面, 他才动了念头,顺带在商清尧面前过个明路,省的商清尧抄李氏一族家的时候连累他。

商清尧闻言道:“李氏倒没请朕。”

谢棠如装着听不出他话中深意,笑嘻嘻道:“哪家有胆子请陛下您呀?又不是朝堂开会。若是陛下想去,给我备份寿礼,我保证把陛下带进去。”

天底下还没有帝王去不了的地方,谢棠如纯粹是在开玩笑,但商清尧却应了:“好,那便要托世子带朕进去见识一番李氏门楣的高贵了。”

要抄家的那种高贵吗?

谢棠如有点漫不经心地想道。他倒不觉得李氏有什么可惜的,不过就是可怜他那一腔赤诚之心、被家中教养成了真君子的好友。

既不愿同流合污,也无法脱离泥沼。

寿宴当日,果然热闹非凡,不仅请了南州那边最有名气的南戏班子,还请了教坊司的大家来弹曲儿,更有胡女跳风情万种的异域舞蹈。

各家勋贵的马车将李府外街道堵的水泄不通,几乎能排到城门外去。

好大排场。

谢棠如握着折扇笑吟吟地入了府邸,熟门熟路地穿过小径。李梦书已经在垂花门下等着,一见到谢棠如过来,不觉脸上露出几分真诚的微笑。

“阿如。”

他叫完人才发现谢棠如身侧除了日常使唤的婢女渐霜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身量比谢棠如略高些,穿着简单,并没有如其他贵公子那样佩玉携金,但衣料上却隐约透着精巧暗纹,低调华贵,气势与旁人也不同。

李梦书一愣才问:“不知这位是……?”他没有见过商清尧,只觉得似乎有些面善,不由得看向谢棠如。

谢棠如语调染三分笑,但似乎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这一位姓姚,对我有过恩义,便是比起你们这些相识多年的朋友也是不差什么的。”

商清尧目光扫过来,对谢棠如的说辞并未说什么。

“既然是阿如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了。”李梦书松了口气,“里面宾客都差不多来齐了,我先带你们找地方入座。”

一路分花拂柳,一步三景,虽然李府在京中不算面积极广的宅子,但处处可见精致玲珑。

“今日宾客倒是多。”商清尧提了一句。

李梦书闻言不由得苦笑:“我本来觉得这样的排场委实铺张了些,只摆两桌酒请几家亲戚便好。只是祖母他老人家上了年纪,便喜欢热闹。于是家中才办得大了些,凡是京里头我们知道的人家不管认不认识都下了帖子——也没有想过竟然来了这样多的人。”

事实果真如他这样说么?倒也未必。

商清尧轻哂,对谢棠如低声道:“你这个朋友,倒是个聪明人。”这样“孝顺”又“无奈”的理由,最苛刻的言官也挑不出错。

谢棠如:“他如果真那么聪明,你就不该在这儿看见他了。”

李氏于李梦书,在谢棠如看来,绝不是助力。甚至李梦书被束缚在家族之下,如果不能力挽狂澜,迟早有一天要把自己性命都赔进去。

谢棠如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但自幼就被灌输家族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世家子,怎么可能轻易想通?

李梦书在前头停住脚步:“到了。”他指着一处道,“因为你之前同我说不喜欢前头的热闹,我给你找了个安静些的席位。过会儿清怀在前头见完了我祖母也会过来。”

“我还要去替父亲招待别的客人,便先离开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叫人来找我就是。”

“你只管去就是。难道在你李府里头我还能出事不成?”

谢棠如挑了挑眉梢。

待李梦书离开,商清尧才开口:“你瞧着与他实在不像能有什么交集的人?”

“我同商清怀认识的更早些。我们两个在一个学堂里念过书,正巧只我同他日日被先生批——天涯沦落人惺惺相惜罢了。”谢棠如随口提了句,“商清怀同李梦书是表兄弟,关系素来不错,一来二去同我便也认识了。”

“原来如此。”商清尧若有所思,商清怀是宗室的人,从亲缘上来讲还算他远房堂弟。因为是家中老来子,上面有哥哥继承家业,也不需要他光耀门楣,便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和谢世子是实打实的一路人。

“再说这世间的缘分哪有什么道理可以讲。我同陛下从前也不是一路人。”谢棠如歪了歪头,笑嘻嘻道。

商清尧认可他的话:“你说得对。”

听完他说这句话,谢棠如反而不开口了,他半撑着脸,微微转开了视线。

酒过三巡,宴席都快要吃完了,也没有见到商清怀的人。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绊住他不成?”谢棠如微微沉吟。李梦书只说商清怀要先去请安,但请个安也用不着这么久。

他思索之时,有人悄无声息地如同影子般滑过来,附耳在商清尧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马上淹没在宾客中。

商清尧神情淡淡,但谢棠如还是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好笑来,听他说:“前头发生了件事情,刚好同商清怀有些关系。你要不要去看看?”

原来商清怀被绊住并不为别的,而是出了一桩丑闻。

长宁侯府前些日子寻回真正的亲女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过长宁侯夫妇也不舍得养了这么多年的养女,便当作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一同养着了,亲女当作大小姐,养女便看作二小姐。

结果今日长宁侯夫人把两个女儿一起带过来赴宴,中途发现养女不见踪影,派人去寻,却发现养女衣衫不整地躺在商清怀怀中,两个人都昏迷不醒。

内宅阴私见多的夫人们哪里不知道这两个孩子遭了人算计,只是没办法,女孩儿的闺誉想要保住就只能叫商清怀娶了她。商清怀委屈得很,哪里愿意。且养女一醒过来便惊恐地言说是长宁侯夫人刚寻回不久的亲女害她。几方人物僵持不下,事情一时间闹得很难看。

谢棠如听了哭笑不得。

商清尧道:“十之八.九同那位二小姐自己脱不了干系。长宁侯亲女认回来不过数日,哪里有能耐调动李府的人?”只有自幼与李家有往来的李家表妹,长宁侯府养女才有可能。

本朝可不是那种女子被外男看一眼就要送去做姑子的朝代,风气开放得很。只损失一点名声——甚至处理得好一点名声都不会损失,便能除掉心腹大患,还能为自己谋得一场不错的婚事。

谁昏了头损己利人去陷害她。

“若是没有旁人,八成就是了。”谢棠如对商清尧看法赞同,“就是商清怀着实倒霉了点。”

两人说着便走到了前头去,里头隐约传来哭声,间或夹杂着商清怀不满的斥责,门外两个婢子守着,她们是认识谢棠如的,看到他犹豫了下,还是道:“请世子留步。”

“里头在哭什么?”谢棠如问。

婢女避开了这个问题,赔笑道:“奴婢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情呢?世子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

“兴许是喜极而泣呢。”后头一道淡淡的、充满嘲讽的声音传过来,谢棠如还没有回头,那人已经衣带当风快步走了过来。

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

她满头珠翠,珍珠流苏从发梢落下,但方才谢棠如却没有听到一丝珠翠碰撞的声音。她衣袖向上撩起半截,露出一寸藕似的胳膊,金钏子套在腕上,看起来俗气但又能瞧出点美感来。

一张脸无疑是漂亮的。

不仅漂亮,还熟悉。

简直和渐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棠如眉梢微微挑起,盯着她瞧。

她也毫不扭捏,拎着裙摆行了个差强人意的万福礼,“见过谢世子。我叫虞苒,苒苒物华休的苒。”

她对着谢棠如说出这句话,但是她的视线却越过谢棠如去,落到安静站在他身后,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渐霜身上。

渐霜平静地回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八声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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