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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飘蓬一梦归0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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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如要准备的这份生辰贺礼不是费点精巧心思就能备好的。

北境边塞外的草原铁骑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他们就极为不安分,对北境三州烧杀抢掠,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报给老皇帝处处都民生安泰、万邦来朝, 直到商清尧在北境领军击退匈奴柔然等部族, 这些草原民族才暂时蛰伏,安分下来。

但这种安分只是一时的。

只等到压迫在他们头顶上的商清尧这个威慑一去, 这些凶悍的草原铁骑马上会露出獠牙, 对准北境三州的平民。

谢元蹲在台阶上, 他秀气的眉目总有种和寻常少年人不同的冷淡, 充盈着杀机, 因此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不自知的冷酷。

“世子在想怎么对付边塞外的那些部族?为什么不直接全部杀掉?”

他武功极高, 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砍菜切瓜一样容易, 北境之外的那些剽悍铁骑游兵对他来说也和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没什么两样。

但这种话说出来总是显得天真。渐霜立在谢棠如身后, 闻言才看向谢元, 明显地极为不赞同。

渐霜笑吟吟道:“你以为北境那些游骑是待在一起一个一个等你来宰他们吗?况且北境之外的部族有数十个之多, 一旦杀了但没杀干净——”她笑容罩在拢下来的阴影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到时候只怕整个边塞都会暴乱, 民不聊生。

而且她直觉世子并不想用这么激进的手段——为了那位帝王的名声。

“不能杀吗?”谢元拉下一张脸, “那还能怎么办?”

这下渐霜也不说话了,她不擅长政事, 和谢元四目相对。

谢棠如从桌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件事情不着急, 我再想想其他礼物。”就算是真打定主意要送商清尧这样的一份大礼,没很长一段时间很解决不了的,但是商清尧的生辰迫在眉睫,没有那么多时间供谢棠如慢慢筹划。

“永宁侯府那边怎么样?”谢棠如又问。

这件事情是谢元去办的, 问起正事,他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永宁侯夫人一直在给虞苒相看,前些时日沈遇进了永宁候府,和虞苒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听说闹得不太愉快。”

“沈、遇。”谢棠如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似有几分兴趣地勾起嘴角。

沈遇其人,谢棠如虽然和他打过的交道不算多,但是清楚知晓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而且他身上和薛慈宜紧密关联的蛊……正是虞苒出身的鬼方族擅长的手段。

笼罩在他面前的迷雾又清晰了几分,谢棠如微略沉吟:“让人查一查沈遇这些年的经历,务必要查探清楚他有没有去过虞州之外的其他地方——比如岭南。”

渐霜蹙起眉头:“世子是怀疑他和鬼方族有关系吗?”

“他身份籍贯都极为明朗,父母亲族虽然去世,但也都可以查验。如果和鬼方族有关……”谢棠如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是沈遇那位把废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未婚妻,还是眼下被他关在魏国公府天天变着法子骂他的薛慈宜薛大小姐。

那包裹在团团迷雾中的真相千头万绪,但每一根仿佛都缠绕着更紧密的结,让人无从下手解开。

他叹了口气:“我娘还真是留了个难题给我。”这可比老皇帝当年出的考状元的题难多了。

“夫人如果有心,当年对世子如今的局面应该有所预料,或许有什么线索留下也说不定……”渐霜轻轻抿唇。

“线索……渐霜,你知道我娘当年为什么要去虞州吗?”

“夫人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些事情,不过夫人倒是去过好几次虞州呢,我记得清楚的,夫人十五年前的七月去过一次,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样。”

谢棠如:“我不记得。”

“那时候世子从宫中赴宴回来,中毒昏迷,因为夫人去得快,不过三五日便回来了,所以世子才不知道吧。”渐霜说着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中,因为经年日久,她记得也不清晰,用词也不敢肯定。

谢棠如虽然身份金尊玉贵,但因为他爹受帝王忌惮,又是魏国公唯一的子嗣,小时候受到迫害并不少。魏国公府对他的事情素来是再小心不过,但那年还是叫他在宫中出了事情,本来同谢棠如无关,是有人针对端王暗下毒手,不过机缘巧合害了谢棠如。

谢棠如养了半年病,身体才好起来。

渐霜记得清楚,也是因为这件事差点把她整个人都吓坏,记忆深刻。

“这就有趣了。”谢棠如轻声道,他原本以为他娘只是出嫁前在虞州住过一段时间,但没有想到后来她还去过虞州。

“你还记得什么?”谢棠如问。

渐霜想了又想,半晌才终于摇摇头:“没别的事情了,夫人去时我年岁也还不太记事,很多事情只模模糊糊有个大概印象。”

谢棠如也清楚如果一昧叫渐霜回想,大抵也是很难想到的。而且他娘的事情,渐霜知道的东西和他差不离。谢世子沉吟片刻,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说:“先追查沈遇那边,顺便查一查他到底怎么遇到薛慈宜的。”

谢元:“那我这就命人去查。不过皇帝的人最近不知道在盯什么,总之风向盯得很紧,外头没有很多我们的人可以动用,应该要一段时间。”

“慢慢去查。”谢棠如指尖挑了下腰间系的双鲤鱼白玉佩,“我今日还要回宫里头吃晚饭,有什么消息叫渐霜进宫来找我。”

渐霜默默低头,总觉得世子言辞间的熟稔好像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一样,回魏国公府的时间越来越少。

*

*

谢棠如回去的时候见商清尧一个人面前摆着棋盘,指尖捻了颗棋子,神情莫测,瞧着兴致不是很高,见到谢棠如,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

“这几天怎么总是往外面跑?”

“宫中太无聊了,规矩又多,见到个人都是先跪下磕头再说,实在无聊。你又忙于国事。”谢棠如道,口吻竟不自觉有几分抱怨,“商清怀今天叫我去看他新养的那只会行礼的鸟,生得倒是很漂亮,但瞧着没有他说的那么聪明?”

“是鹦鹉么?”商清尧看他,眼底有光明明灭灭地不定。

“不是。”谢棠如将斗篷解下随手递给一边的小内侍,“听说是岭南那边特产的一种鸟儿,很是罕见。”

“你喜欢吗?宫里头也可以养几只给你解闷。”

谢棠如摇了摇头:“陛下不必为我费这个心。反正我在宫里头也只是暂住,陛下听我今日说想要这个,明日想要那个,到时候我怎么搬走?”

烛光忽然跳跃了一瞬,帝王表情沉没在黑暗中,只听见他的声音:“你既然不想那么早起上朝,住宫里头不好么?”

“可也没有道理臣子一辈子住帝王宫里。”谢棠如被跳动的烛火晃了晃眼睛,“要不陛下还是早点赏赐座离朝殿进的宅子给我吧。”

两人说话之间,商清尧身边惯常使唤的那位太监总管弓着腰走进来,回禀:“陛下,纸都烧完了。”

“什么纸?”谢棠如随口一问,在商清尧身侧坐下,拿了另外一色的棋子。

太监总管不敢答他这句问,空气不由得静默了片刻,只有棋子轻轻敲在棋盘上的声音,商清尧垂眼看他在棋盘上投出的影子,“今日是我母妃祭辰。”

谢棠如捻着棋子的动作微微一滞,抬眼看向商清尧,才发现这位帝王身上此刻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寂寥。就像是冬日里的草木,即使什么也不做,光是待在那儿就叫人觉得凄凉了。

人人都说商清尧这么多年不得先帝喜爱,被发配北境荒凉之地,忍辱负重,终于登上皇位,算是苦尽甘来、时来运转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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