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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安缇交了一笔保释金,狮白银才被放出来。
时隔两天,狮白银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只可惜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泛起了小雨,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整个夏玛西区丝毫没受甘蔗园暴动的影响,市民们依然过着阶级生活。
狮白银发现卢安缇没有带伞,他猜想肯定是卢安缇救他心切,忘记了带伞,他把手伸进卢安缇的外套口袋里,与对方十指相扣:“你今天不上课?”
卢安缇说:“你越来越厉害了。”
“你是在夸我吗?”狮白银问,在被拘留的这两天,他对警方的指控拒不承认,坚称是一场因人际关系矛盾而引发的斗殴,虽然参战人数众多,但本质还是私斗,或许是看在他家住在西区的缘故,他享受到的待遇还行,没人对他动用私刑,不过他真的很饿,那群人一直没给他饭吃。
卢安缇给了狮白银两枚硬币,让对方去就近的那家面包店。
半分钟后,狮白银从面包店出来,说现在最便宜的面包也是四个硬币起步。
卢安缇说:“你觉得我有多余的钱给你吗?”
狮白银翻遍卢安缇全身上下,原来真的身无分文了,他问:“你交了多少保释金?”
“我告诉你具体金额,你还有勇气继续你的革命吗?”卢安缇问。
狮白银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钱不重要,因为理想是伟大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伟大的理想不能因金钱而变得俗气。
卢安缇问:“你到底在闹腾些什么?”
狮白银说:“就像你一直以摧毁「弗赛丽」为目的一样,我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卢安缇说:“我的目的很明确,虽然可能失败了,但你的目标又是什么,能具体说出来吗?”
狮白银答不上来,他整天听到革命革命这个词,比起具体目标,革命似乎更像一个热血沸腾的口号,回想起甘蔗园那天发生的事,他当时是被一种愤怒而又壮烈的革命气息所感染,说干就干,可他到底在革什么命,只是为了推翻甘蔗园的暴政而已吗?
“让我再想想,我肯定会想明白的。”狮白银说。
这天晚上,狮白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反思自己在甘蔗园起义失败的原因,在他所带领的队伍当中,老弱病残居多,除他之外,这些人面对警察的暴力镇压都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其次,时机没有找对,如果是在夜里突击,可能结局完全不同。
重获自由以后,狮白银也没闲着,四处寻找革命的意义,他在甘蔗园的英勇事迹广为流传,得了一个虽败犹荣的称号,为了表达为他的尊敬,没人再在他家外面搞游击骚扰了。
游击敢死队的对接人兼参谋员亲切地接待了狮白银,这人作为夏玛东区的革命骨干,有很多代号,其中内部代号是魔术师,魔术师对狮白银的加入表示欢迎,并对甘蔗园的失败感到惋惜。
魔术师带领狮白银参观了夏玛东区。
狮白银的第一感受是脏,乱,差,没有高级餐厅和漂亮房子,街道没有铺砖石路,尤其是他从北格圣夫那种科技都市而来,夏玛东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个老鼠窝,还是几年没尝过大米的贫穷老鼠的窝,缺粮食,缺钱,缺武器。
魔术师提醒狮白银小心自己的财物,因为这里小偷很多,他跟狮白银介绍夏玛长达十年的纷争历史,在庞克大陆联合政府的统治下,大部分资源被有塔地区掠夺,阶级越来越富,普通人越来越穷,夏玛只是庞克大陆众多地区中的一个缩影,东西两个区的矛盾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绝非朝夕。
魔术师问狮白银:“你这么拼命,结婚了吗?”
狮白银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对象干什么的?”
“中学老师。”
“我知道了,”魔术师说,“知识分子。”
“他整天在我跟前卖弄才华,我快烦死他了,”狮白银的语气里充满着对婚姻生活的烦倦,他撩起自己的头发,无奈地说,“要不是考虑到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早就把他踹了。”
魔术师用颇为欣赏的语气说:“你是个通透人,但婚姻就是这样。”
狮白银眼神凝重点头,是的,没错。
魔术师能说会道,仿佛庞克大陆的地图就在他脑海中,他不仅讲夏玛,还讲了很多狮白银压根不知道地区。最后,他给狮白银讲了一个笑话,曾有个地区想脱离联合政府的掌控,结果宣布独立不到半个月就从大陆版图彻底消失了。
独立。
狮白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它像一颗璀璨明亮的星星,落在他迷茫的心里。
狮白银在夏玛东区的思想收获不小,他的知识库越来越充盈,跟着魔术师在夏玛东区的这两周,他每天都在反复思考,环境彻底改变他的认知。
他想明白了,革命是一种拯救,需要革命的地方,都是充满绝望的地方,比如那趟红皮列车,比如脚下的夏玛东区,他想起自己欠寡妇的那个人情——哨兵存在的意义应该是带来黎明与希望。
回到夏玛西区的两天后,狮白银终于与魔术师联络了,清晨他去到花店,专门蹲守从运输车卸下的最左边角落的青山花盆——这些全是运往西区送盆栽植物,他们将写着暗号讯息的纸条放在其中一个盆底。魔术师告诉狮白银,为了确保安全,每隔几天他们传递暗号的方式就会发生改变。
狮白银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他第一个任务——分别在十家咖啡馆门口吐口香糖。
狮白银当场沉默了,他把纸条搓成小球,几分钟后又重新展开看了一遍,他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上面是这样写的,让他去吐口香糖。
过了许久,狮白银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商店买了一盒口香糖。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揣着手,低着头,全副武装穿梭于大街小巷。他刻意把帽檐压得很低,离第一家咖啡店越来越近,他内心的抗拒感就越强烈,他感到十分羞耻。
狮白银在咖啡店门口徘徊了两分钟,最终他下定决心,一切为了革命。他把口香糖随便嚼了两下,然后扯下口罩,飞快吐到地上,拔腿就跑。他不断安慰自己,口香糖还带着硬度,方便清扫,不会粘到谁的鞋上。
等逃到安全地方的时候,他的耳根还是滚烫的,但这都是为了革命。
狮白银度过了非常艰难的一天。
终于只剩最后一家咖啡馆,口香糖成为了狮白银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眼看他就要充满羞愧地完成任务,然而当他刚吐出口香糖,下一秒,卢安缇拿着一杯咖啡从这家充满小资气息的咖啡馆推门而出,他和卢安缇进行了长达三秒的对视。
狮白银感到窒息。
卢安缇盯着狮白银落荒而逃的背影,也陷入了沉默,他看见狮白银吐口香糖,难以置信狮白银会干出这种荒唐的事。
回到家里,卢安缇发现狮白银已经早早躺在床上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显然是不打算和他解释一下白天发的事,他走到床边,扯了扯被子。
狮白银说:“睡了,别碰我。”
卢安缇问:“喝咖啡吗?”
狮白银掀开被子,直接跳了起来,他高高站在床上,面红耳赤地憋出一句:“你看到的那个吐口香糖的人绝对不是我!”
卢安缇仰起头:“你的革命挺有素质的——”
狮白银连忙捂住卢安缇的嘴,他很难受,其实他也想不通伟大的革命和口香糖究竟有什么关系。入夜以后,他跑到那十家咖啡馆,将门口的口香糖——不管是他吐的还是别人吐的——全部清理干净。
这天晚上,狮白银辗转难眠,他翻身慢慢拱到卢安缇身边,他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问:“你睡了吗?”他继续翻身,手脚并用爬到卢安缇身上:“你真的睡着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卢安缇问。
“我就想问你睡着没有。”
“你这样我能睡着吗?”
“其实,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们一起干一件大事,”狮白银伸出一根指头,戳在卢安缇的胸口上,他不断暗示道,“你知道的,别的向导都跟自己的哨兵一起行动,他们特别有默契,心有灵犀。”
卢安缇说:“你趴我身上,就是为了跟我聊这些?我以为你又要睡服我。”
“我想你也加入进来,”狮白银觉得他们的革命队伍不太聪明,迫切需要一个有头脑的,“我帮你把代号都想好了,你就叫缇缇子,这样我们还是一对。”
“刚才你说了,那是别的向导。”
狮白银表情瞬间垮了:“我不管,你听我的。”
卢安缇说:“我跟你一起到处吐口香糖?你负责吐,我帮你放哨,来人了就通知快跑,是这样吗?”
“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狮白银无比羞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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