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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做生意的,极会说话,手下动作麻利,还开口和他们聊天:“我这每日来捏将军样子的年轻人数不胜数,这位壮士倒是最有将军气概的。”
燕书承心情好,接着老板的话:“可不,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从军戍边之人。”
张庭深在一旁看他和老板聊的开怀,不由得有些无奈,他哪算什么将军呢,连战场都还没上过呢,顶多便是土匪。
哦,也不是土匪了,已经被招安了。
老板动作娴熟,不一会提剑纵马的将军形象便捏好,调了颜料准备上色。看过去眉眼竟真的有些像张庭深本人。
张庭深看了会,突然指着燕书承笑着开口,“老板你瞧,他适合捏个什么?”
老板抬眼仔细端详一番,犹豫道:“这位公子气质文雅,既不像将军,也不像书生,我瞧着有几分像是戏文里的公子。”
又觉得把客人比作戏子有些不好,连忙补充笑道,“只是那些没公子本人潇洒出尘,真要说,像是天上的神仙。”
张庭深大笑:“那就照着神仙给他也捏一个?”
燕书承给了他一肘,笑着对老板开口:“别听他的,捏什么神仙,怪羞人,还是捏个书生吧。”
“普通书生可没公子这气派。”老板叹,他这话倒是实话,燕书承出身世家,又被圣上看顾,那一身气派便是与王公贵族相比,也是不差的。
燕书承含笑:“那便是有钱的书生。”
付了钱,从泥人摊前离开,派出去的侍卫也回来了,凑在他面前悉悉索索一阵,远远看去像是在禀告什么。
逛了一上午,燕书承有些饿了,便领着一行人前往最近的酒楼,余光瞄见俩个男子匆匆忙忙跑开,便与张庭深笑道:“你说这圣母教,跟踪人都跟踪不明白,怪不得愈发没落。”
这两人自他们进了台山县,便跟着他们了,也不知道离远些,让他这个不通武艺的都发现了。
淮阳居是台山县扬州菜做的最好的,装潢雅致,一楼大堂热热闹闹,还有说书的先生,有小二笑着弓着身子过来:“几位大爷,二楼有雅间,您请。”
燕书承看了他一眼,只见这小二态度恭敬,低眉顺眼,又想起在肃州那个啰啰嗦嗦抱怨自家老板的小二,莞尔一笑,这人倒是有眼力见。
燕书承有心去更清静点的雅间,却又碍于跟踪的他的那几人业务水平低,怕进了雅间给他们添了难度,心下有些犹豫。
张庭深抬头看了看,“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出门吃饭都要找个单间,好没意思。”
燕书承轻声:“贵人都爱清净,雅间谈事情也方便些。大堂难免有人冲撞了。”
心下却是决定了,跟着小二上了二楼,淮阳居颇有档次,雅间也是内外两间,方便带着侍从护卫出门的归人们,燕书承吩咐安排了三桌席面。
他和张庭深一桌在内间,护卫们在外间另外两桌。
他们两个吃的不多,上了三道荤菜三道素菜,并两道凉菜。
有两个奴才站在他们俩身后准备伺候着,被燕书承赶去了外间,“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这么多。”
没了外人两人这才放松下来,说说笑笑,竟有了些在寨子的轻松惬意。
张庭深给他挖了一块水晶豆腐,这东西又细又软,燕书承夹了几次,只觉得难搞得很,又实在不想叫奴才进来侍候,索性不吃了,张庭深看在眼里不由得好笑。
“筷子夹不出来不会用勺子么?傻乎乎的。”
燕书承垂着眼只笑,“倒是忘了。”
他今日来走过场,穿的一身红色绣山茶花的锦袍,里面是月白色内衬,花团锦簇惹人眼,衬得脸颊似羊脂美玉光滑细腻,带出平日没有的张扬少年气息。
张庭深看着他,不由得有些恍惚,又不由得有些心里闷闷的。
这还在路上,没进京都,燕书承日常就变成了自己没见过的样子。在寨子时,他虽然知道燕书承娇贵,但也觉得没太委屈了他,吃穿住行样样都是寨子里最好的,便是采儿那些小孩子也是赶不上他。
直到昨日进了行宫,他才发觉这人日常多精细。
出入奴才侍卫跟着,起床便有人来伺候着穿衣裳洗漱,早饭也有一帮子人在旁边,夹菜都不需要自己来。
便说今日这一桌子,他觉得对他们二人来说已算的上丰盛,点菜时却有奴才犹犹豫豫,说是不是太简单了,劝说小公子莫要委屈自己。
想来在寨子里,燕书承也没少受委屈。
自己以为的美好生活回忆,兴许对对方来说,只不过是难熬的清贫日子,只这么一想,张庭深便觉得心如刀绞,连最喜欢的蟹粉狮子头也没了滋味。
“你尝尝这韭菜鸡蛋,这还在冬日,却有这么鲜嫩的韭菜,也是不易......”见人恍惚,燕书承皱了皱眉心,“张庭深?张大彪?你想什么呢?”
张庭深掩饰般急急忙忙夹了一筷子,还没尝出味道便匆匆咽下。
燕书承实在看不下去,放下筷子问:“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也不是现在,从出门就有些没什么兴致。”
张庭深抬眼,面前这人眼里皆是担忧。
“也没什么大事......”
“那便是有事。”燕书承打断他,“大彪,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张庭深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在寨子里受委屈了。”
燕书承诧异地抬头,这人不会就一直在想这个吧?心下不由得好笑又感动,“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我没有受委屈啊。”
张庭深委屈巴巴:“可是你在这都有好些人伺候着。”
燕书承面不改色:“可我在寨子里,不是有你照顾着?”
“那怎么一样。”
燕书承点点头,“确实不一样。”
看面前人一脸悻悻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拿扇子遮了唇角,“你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怎么能和奴才们比?像什么样子!”
见这人又立马精神起来,“行了,吃饭吧,再试试这韭菜,很是鲜嫩。”
张庭深咧着嘴,夹了一大块吃了,觉得确实不错。
又吃了一会,张庭深突然开口问:“你就这样回京?”
燕书承:嗯?
“你这次不是下江南去拜访外祖父的吗?”
燕书承恍然大悟,解释道:“丞相徐继刺杀,我和圣上都觉得这是铲除徐氏爪牙的难得机会,所以派人去江南报了信,今年先不回去了。”
反正去江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马上要十九岁了,再过一年就要加冠,本来他这种父母早丧的,也无叔伯,只有江南的外祖是亲人,加冠也该去江南。
只是圣上想他在宫里办,他想着接下来又是加冠,又是收拾朝内,没时间去拜会,所以这才打算去江南,也省得老人家惦记。
谁知道徐继不按常理出牌,这时候他必须回京坐镇。
说到这也不由得有些难过,外祖父一家都是读书人,经营着在读书人心中地位极高的鹿鼎书院,是顶顶的清贵,素来不掺和朝中事物,却在他进宫后,主动联系了在朝内的学生照顾他,怕他在宫里受委屈。
他这几年却因为和徐氏一党争斗,没能好好去拜会。
一顿饭下来,二人吃的还算满意,从淮阳居出来,听小二说城隍庙在办庙会,在确认了圣母教的人还跟着后,一行人又兴致勃勃去了城隍庙。
待太阳西斜,马车这才一路驶回洛水行宫。
张庭深盘腿坐在马车外发呆,里面燕书承坐着,手拿黄金镂空手炉,听影卫汇报。
“属下一直跟着那两人,见他们进了济安堂,据属下观察,应该是圣母教的一个小据点。”
燕书承冷冷一笑,“没想到来走过场,还能真找到他们的窝,可惜了,台山县这边是不能留了。”
将手炉放下,拿出一个令牌递给跪着影卫:“传我命令,等定国侯的军队走了,就去把这个窝端了,留活口,送去京都我亲自审。”
影卫打了个酣战,这小公子看起来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哥,实际上审讯手段那叫一个凶残,他们这些影卫看了都觉得瘆得慌。
也不知道这这圣母教做了什么,影卫心下嘀咕,却也知道这不是他该掺和的事,磕了个头恭恭敬敬拿着令牌走了。
听着马车里面悉悉索索的动静没了,张庭深立马翻身进了马车,一边哈气一边往火盆那凑,“冷死了。”
燕书承将自己的手炉给他,见他这样有些心疼,“辛苦你了,只是这些人确实不能让你见到。”
张庭深笑:“这也都亏了这马车隔音好,要不那小兄弟就只能跟着你回行宫汇报了。”
这辆马车已经不是从苏首义府里找到的,而是行宫预备的,不仅宽敞了不少,隔音也做得好,里面人说话,外面驾车的几乎听不到。
两人窝在马车里,突然听见外面有些动静,燕书承撩起了帘子,却见有雪花飘下,不由得担忧:“下雪了。”
张庭深在火盆子前坐了会,已经不冷了,闻言凑过来,“是,看样子要下好一会,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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