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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叁不明所以地看着苏子清的背影,想问他:不是说好把自己装进骨灰坛然后一起跳海的吗?为什么还准备棺材?
确定伽叁没有跟上来之后苏子清从苏家的墓地上厉山,直接爬悬崖到后山,将自己的尸身放在悬崖边的桃花树下。
眼下还没入春,桃树光秃秃的,周围除了野草荒凉一片。
苏子清解开红绳,推开棺材板——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灰色的道袍整齐干净,完全看不出来出过车祸的样子。
“哎,”苏子清伸手去摸摸尸体的脸,“怎么这么像呢?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幺崽?”
苏子清听见声音猛地合上棺材板回头看去,看到是苏家先祖顿时送了口气:“是先祖啊,吓死我了。”
苏家先祖走到棺材边,轻轻抚过棺材上面的花纹,问:“你亲手刻的?”
“嗯。”苏子清点了点头,一一摸过繁复的花纹,“这个棺材,我准备了大半年呢,结果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样的棺材是给僵尸睡的,不是挺好?”苏家先祖疑惑地问,“你可以为自己的身体准备另一幅棺材。”
苏子清轻轻笑了一下,摇头:“不了,其实我当初做完这个棺材就后悔了,现在给以前的身体用刚好。”
“后悔了呀……”苏家先祖看着白色的棺材露出怀念的神色,“知道为什么要给你的小僵尸伽叁那副红色的棺材吗?”
“诶?为什么?”
“为了让你没有办法后悔。”
言下之意,最终苏子清都会为了必须要躺在深潭的伽叁选择活下去的——深潭之上七个棺材位,目前只有三个僵尸躺着,重压不对,阵法迟早还会崩溃,要找到另外四只僵尸。
苏子清愣了一下,接着咧开嘴角大笑:“你们总是算得那么准,看得那么远……从‘苏子清’过来的时候就开始计划了吧?”
苏家先祖顿了一下,点头:“你总会知道的,早一点迟一点,没差别,那孩子的身体比伽叁更适合炼成僵尸,你注意到了吧?伽叁现在还是差了点儿,跟你这具完美的身体不一样。”
老天给了“苏子清”最好的命格、最好的身体,难怪别人盯着他两世,死活要得到。
可最好的,就意味着你要拿更多的东西去换,“苏子清”积攒多少世的功德才有现在的命格和身体?如果没有意外,将来要躺在深潭上的,就不会是这个湘西的苏子清。
苏子清缓缓蹲下,靠在白玉棺材上:“先祖,您让我缓缓,有太多事了……”
苏家先祖抬头看向悬崖下的苏家,轻声道:“幺崽,你小时候李相有没有教过你?路要一步步走,你想的,可能永远跟现实有差距,那些多年后的事情你没必要现在就考虑好,你现在如此拒绝,将来说不定……求之不得呢?”
“那就等我求之不得的时候再答应吧。”苏子清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管它,顺其自然,“先祖,比起我自己,我更想知道预备的两个僵尸是谁?”
“那两个呀?”苏家先祖抱歉地笑笑,“其实目前除了你和伽叁之外,只定下了一个,那孩子很有天赋,叫林志,你认识吗?”
苏子清的脸瞬间就垮了,抖着手捂脸:“怎么都凑一起了……不是,先祖,这个事情林家同意了吗?”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国家大于一切。”苏家先祖理所当然地说。
确实,厉山上的这几个僵尸,始终是国家最强战力,而且那位不可说是一定要护好的,就为了那位,也必须要凑够僵尸。
苏子清觉得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整死,于是赶紧拜别苏家先祖。
然而苏子清都要往山下跳了,苏家先祖突然高声说:“对了,林志去了昆仑,如果你遇上的话,把人带回来可以吧?”
苏子清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还好抓着桃树的手没松开。
“不、不是,先祖,师父给我测了签,说我遇见林家的人大凶诶,好歹也是您后辈,让我好好活着可以吗?”苏子清欲哭无泪,满脑子都那个大凶的签。
“林志大概三月中就能完工,并且陷入沉睡,为了不让他被林家的人带回去,拜托了。”苏家先祖恳切地看着苏子清。
苏子清难过地抱紧树干:“让别人去可以吗?”
“别人跑不过林家,你经常逃跑,经验足。”
苏子清:“可是……我变成僵尸都没睡过,让林志自己过来好了。”
苏家先祖微笑:“你不正常。”
“……”这话接不下去了。
最后苏子清还是应下了,因为先祖的托付,因为林志自己的选择。
无论是冷清,还是林志,跟苏子清也算有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苏子清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既然林志希望成为僵尸,那就让他去,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将来的权力。
带着这个消息苏子清回到苏家的墓地,在入口处看见已经等着的伽叁,忙过去问:“叁啊,你过来等我吗?”
伽叁站起身,点头:“我见你一直不回来,就过来看看,可是发现你没在里面就出来等了,你去哪了?”
苏子清摆摆手趴伽叁肩膀上推着他回房间:“别说了,我遇上了先祖,他说——”说到这里苏子清突然停下。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没告诉伽叁他也是僵尸,而且这个东西解释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先祖说什么?”伽叁侧头问,同时弯下腰,让苏子清靠得更舒服一点。
“啊,他说让我去昆仑把林志带回来。”苏子清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跟伽叁说他是僵尸的事。
两人就像小孩子,你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我也要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才行,不然就好像输了一样。
伽叁听到林志的名字一怔:“啊,可大师不是说你去昆仑遇见林家人大凶吗?”
苏子清烦躁地将脑袋一下一下砸伽叁背上:“都是骗子,估计我师父就是来给我打预防针的,哎呀好气,林家家主就是个疯子!哎呀还是好气!”
“怎么个疯子法儿?”伽叁不明所以地推开苏子清的房间门,关上房门后说,“十年前林家的家主我记得还是个老头吧?”
“那个时候啊……”苏子清一下摊在床上,“当时的林家家主应该是现在的叔父,听说他们关系并不好,换位的时候打得可凶,然而最后还是后浪赢了。”
伽叁已经收拾过自己的棺材了,现在不用再收拾,便拿着零食坛子坐到苏子清身边:“你见过现任的林家家主?”
苏子清抓了把小番茄,说:“见过,不然怎么叫他疯子?可变态一个人,要是我们都交代在昆仑就完了。”
“不会的,我在呢。”
——
除夕、初二,日子一溜烟儿就过去了,转眼又是上元节,等过完节日,苏子清和伽叁就要回山上继续修行,然后等三月中去昆仑。
假期的时候伽叁有见到苏子清画图画到吐魂,白天画到晚上,晚上画到晕厥,最后总算是在上元节之前画好了。
伽叁跟苏子清被家里人推出去逛上元节夜市,路上伽叁跟苏子清说:“我还以为你读完书就直接当天师呢,怎么还接活?”
苏子清的黑眼圈还没消下去,说话都带着股仙儿气:“那是毕业前接的,给了半年期限,结果这么多事,等我的证书到了就不接了,赶尸驱邪比画设计图有意思多了。”
“哈哈哈哈……”伽叁赞同地点头,“确实,那趁现在好好玩玩,不然日后单子多了,又得整天忙活了。”
上元节每年都那样,放河灯、猜字谜、赢灯笼。
苏子清和伽叁一路逛到河边,光猜谜就赢了不少东西,吃的、玩的,还有两盏河灯。
老板的摊子上有笔墨纸砚,可以自己写东西塞到河灯里,按照老习俗,晚一点儿下游那边会有人勾河灯。
茫茫人海里,我偏偏勾住了你的河灯,简直是天定的缘分。
苏子清往年都是跟两个哥哥和苏家其他小辈一起玩猜河灯的游戏,今年有了伽叁,他们都不跟他俩走一起了,所以只有他俩玩。
“叁啊,等会儿我们一起放河灯下去,然后到下游勾,赢了的人请吃饭。”苏子清一边说一边写下一首酸唧唧的情诗。
伽叁提笔想了一会儿,落笔写下《诗经·木瓜》,应道:“好。”
冬天还没过去,河水冰凉,湍湍流过。
两人走到桥上一起丢下花灯、一起冲到下游等河灯飘来。
下游有了不少人在等,有些是看到喜欢的人放了河灯就跟着跑下来了,就算河灯里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依旧欢喜勾住了对方的河灯。
伽叁已经会掩盖身上的气息,苏子清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靠辨认花纹才勉强认出来伽叁的河灯。
而伽叁那边一下就嗅出来了苏子清的河灯。
苏子清拿着伽叁的河灯好奇地问:“叁,你是怎么知道这盏就是我的?”
伽叁将河灯递到苏子清面前,淡淡的药草香扑鼻而来:“我说过,我不会认错你的药草味儿的……我记得已经掩盖了气息了,你在怎么找到的?”
苏子清得意地笑笑:“当然是看出来的,这里,只有你选了这盏颜色很浅的河灯,看起来就像染色没染好一样,可好认了。”
路上,苏子清忍不住拿出伽叁塞在河灯里的纸条,仅一首《诗经·木瓜》,锐利的笔锋写着温柔的情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你在怎么选了《木瓜》这首诗?”苏子清好笑地看着伽叁,“要是被哪个女孩子勾到了,怕不是要来找你谈对象了。”
“那你呢?《鹧鸪天》?”伽叁晃了晃手中的纸条,漂亮的瘦金体衬得情诗愈发美——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苏子清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哈哈哈哈——咱俩写什么情诗啊真是……不过写个名字好像也怪怪的……”
也许变化就是这些平时不起眼的点点滴滴中开始的,两个人每靠近一分,连系两人的因缘线就变化一点,直到后来完全变成红色。
两人曾回想过去的自己,尝试去找两人相爱的过程,却发现,悄然到来的爱情亦不是这河灯里的一封信导致的,这仅仅只是两人走到一起的过程中,很微小的一部分。
他们从见面开始,从未分开,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以在一起得如此自然,恰似水滴石穿,不过是你刚好在,我也刚好握紧了你的手。
从那天你吹灭我的莲花灯伊始。
——
转眼,樱笋时(三月)至,苏子清定了和伽叁去昆仑的机票,三月中,林志就要陷入沉睡,他们要在林志刚陷入沉睡、林家家主又没到的时候把林志带回来。
当然,也可能带不回来。
昆仑依旧大雪纷飞,积雪之上白茫茫一片,寒意能透过衣服渗到骨子里。
“小道士,林先生如果沉睡的话,最少睡在棺材里吧?我们怎么把他带回湘西去?”伽叁跟在苏子清后面踏着白雪往山上走。
苏子清烦躁地扯了下头发:“不知道,我原本是定了车子运回去的,可是现在想想,要是林家半路劫掉了怎么办?烦死了。”
苏家先祖给的地点是昆仑山顶,两人一路往上飞,中途遇见了之前苏子清见到伽叁的地方。
“叁,你还记得吧?你当时就在那个山洞里,”苏子清指了一下远处的山洞说,“啊,那个时候你还有红色的眼睛和牙齿呢,一下就把我惊艳到了。”
伽叁无奈:“怎么用惊艳这个词……”
苏子清刚想说真的很惊艳,忽地看见了山洞里的火光,赶忙一把摁下伽叁:“嘘,叁啊,你看山洞那里是不是有火光?”
“哪里?”伽叁顺着苏子清指的方向定睛看去,“是,有莲花灯,来捉僵尸的天师?”
“林志在这呢,当时你在这的时候整个昆仑都没有别的僵尸,现在应该也没有,他们抓个屁的僵尸。”苏子清眉头皱得死紧,有些担心这就撞上了林家的人。
伽叁忽地指着一个独自出山洞的人说:“有人落单了,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苏子清看伽叁一眼,默默掏出麻袋给伽叁:“交给你了。”
“……”真是十分熟练了。
落单的人是出来放水的,伽叁和苏子清偷摸着过去,一个捂嘴一个套麻袋,分工合作动作迅速。
等把人带到没人的地方的时候,苏子清解开麻袋,看了一下对方的道袍,心底一个咯噔,没想到绑错人了。
林家的道袍是浅黄色的系带道袍外披纱衣,而被苏子清和伽叁敲晕的人穿着黄绿色束腰道袍,穿着蓑衣,乍一看跟林家的道袍很像。
苏子清捂脸:“叁啊,我们绑错人了……这还真不是林家的人。”
“啊?这不是林家道袍吗?”伽叁也是个看衣服只看颜色的。
“不是啊……”苏子清翻动地上的人的衣服,想看看有没有绣世家或者门派标志上去,“我的记忆里没有穿这个颜色道袍的门派或者世家,难道是新开的?”
伽叁蹲下身跟苏子清一起翻看对方的衣服。
苏子清翻了好几遍明显的地方都没有看到衣服上有标志,一般来讲,这样纯色的道袍是一定要在衣服上绣家徽或者标志啥的,让人能看出来你是哪个门派或者家族的人。
除非是不能见人的,才会穿统一却没有标志的衣服。
最后在衣服上怎么都找不到,苏子清都放弃了,结果随手一掀蓑衣,在蓑衣里层看到了一个黄绿色的族徽。
就两个字——申屠。
苏子清一阵头疼,现在林家那边还没解决呢,申屠家的人又找到这里了,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凉水都塞牙。
“谁来不好,申屠家的凑什么热闹啊真是!”苏子清捂住脑袋,真想回到当初,一巴掌扇死答应要过来的自己。
真是天定的日子,刚好都凑做堆了。
伽叁看着蓑衣上“申屠”两个字,迟疑着问苏子清:“小道士,这申屠家……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呵呵,你怕是不知道苏字青的姘头叫申屠南风哦。”苏子清讥讽道,“这事说起来太长了,简单来说就是我去捶了苏字青一顿,现在要是让姓申屠的和林家的那疯子搅和在一起,我们就真回不去了!”
伽叁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只能沉默。
苏子清拿出林志的时间表看了一下具体时间,现下就快到时间了:“算了,我们走吧,要是真上来了……”
“没事,申屠家未必就是来找你的。我们专注林家就好,尽快把林志带回去。”伽叁摁住苏子清的肩膀说。
说要走的苏子清忽地就不说话了,随后站起身,端详伽叁的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为什么我看那张脸觉得眼熟了……”
伽叁不明所以:“嗯?小道士?”
苏子清压下想打人的手,继续一步步往山上走:“算了,等这件事完了再说……”
跟没有动的伽叁相距一段距离之后,苏子清蓦地回头拿出摇铃轻轻摇了一下,对伽叁说:“申屠伽叁,我再信你一次,那么,等我下一次来昆仑的时候,你得告诉我关于你的、所有的事情。”
“怎么发现的?”伽叁——现在要叫申屠伽叁——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苏子清的眼神有一种终于卸下了担子的轻松。
“因为你只对申屠家有反应,”苏子清用手背支住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没有把头发剪短的僵尸,“这一路上,我跟谁有关系、出矛盾在你眼里别人的家族想捶就捶,独独在申屠家拦了我两次,还不觉得不对劲,就是我有毛病了。”
申屠伽叁拍拍落在肩上的雪,一步步走向苏子清,说:“是,我姓申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但是,我也想知道,你前世是谁?”
不止苏子清觉得自己的僵尸不对劲,申屠伽叁偶尔也觉得苏子清很奇怪,在苏字青这件事上尤其执着,比赛期间都要去见他一面。
如果不知道两人是真仇人,估计还以为苏子清暗恋苏字青呢。
苏子清确定申屠伽叁姓申屠一下子太激动,忘了自己这边也有不可说的事情,当即灰溜溜转身:“啊算了算了,林志还等着我们呢,快走快走。”
申屠伽叁好笑地跟上:“小、道、士,我都要跟你说了,可没你这样的。”
“有!”苏子清向来理不直气也壮,“那、那我都说是下一次听嘛,我们下一次来昆仑再说。”
“行,那就下一次。”申屠伽叁也不气,抬手搭上苏子清的肩膀,继续跟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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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白雪常年不消,越往上走积雪越重,苏子清特地穿的雪地靴走到一半就湿了。
“雪地靴湿了。”苏子清抬脚甩了一下雪,皱着眉头说,“今天的雪怎么跟新下的一样?雪女这个季节也出来的吗?”
伽叁听苏子清一说,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摆,果然都湿透了:“雪女不一定什么时候下雪,反正开心也下不开心也下,算我们倒霉了。”
苏子清忽地转头上下扫了好几眼申屠伽叁,神色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不要怀疑,通宵了一晚上才写出来了,现在话话心脏和肝有点疼,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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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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