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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两大一小走在安静到有些寂寥的别墅区。
为了保护隐私,这里的别墅间隔宽广,零散在参天的高树之间,在这夜雾浓重,连月光都黯淡的夜里,看起来像一栋栋孤零零的城堡。
路口拐过一个弯,再走上几分钟,就是A市著名的酒吧风情一条街。
时间刚过晚上十点,正是酒吧街热闹的时候。门口的大灯牌亮着耀眼的彩光,灯牌下方的广场上,一群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举着啤酒高声庆祝着什么,手里的荧光棒挥成模糊的光束。
别墅区与这里离得不远,中间隔着道不宽不窄的景观河,一座玻璃桥连通两侧,站在桥上,可以看到河面上点缀着不少漂流灯,冷色浮光点点,上下波动,倒影落了一池星子。
岳沉舟冷着脸走过这座桥,从安静的黑暗中走到酒吧街的灯红酒绿中,仿佛跨过了一道次元壁。
莲鹤斜眼瞥了瞥他的脸色,又摸了摸男孩浑圆可爱的脑袋,问道:“岳师,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岳沉舟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手里捏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烟,熟练地向外挤了一根,叼进嘴里。
男孩闻言,忍不住直愣愣盯着他瞧,心头涌上前所未有的感觉。
明快的,雀跃的,冒着小小的泡泡。
酒吧的光线把岳沉舟的脸照得色彩斑斓,五官全都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
但他可以确定,岳沉舟叼住烟后,没有任何动作,那支烟就自动燃了起来。
红色的烟火随着岳沉舟的呼吸明亮了一瞬,缭绕的烟雾很快散在了夜风里,了无踪迹,只剩下一股子尼古丁的焦臭味。
“就你?自己都养不好。”莲鹤戳了戳男孩软乎乎的脸蛋,撇了撇嘴,“你要怎么养得活这么个小萝卜丁啊?”
她忍不住拔高声音:“你当他是小猫小狗么?现在的孩子,要上学,要报辅导班,家长配合老师做作业,升学压力大到死。你行么你?再说了,他住哪?让一个未成年人住酒吧?”
岳沉舟听了她这话,表情显而易见地微妙起来,“噗”地笑出了声,阴霾一扫而空。
“嗯,对对对。没错,还得送你去上学,培养点业余爱好。总这么冷冰冰的,一看就没进化完全。唔……吹唢呐怎么样?说相声也不错,不如送你去学唱戏?”
说不定另辟蹊径,能治治那面瘫的老毛病。
男孩仰着脑袋看着他,仿佛没听懂他话里调笑。
岳沉舟笑了几声,不留神呛了口烟,蹲下拼命咳了起来。接着,自己也觉得老大没意思,讪讪地在地上摁灭了烟,看也不看,随手向后一个高抛,轻飘飘的烟蒂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一般,直直掼进三米开外的一个垃圾桶。
他伸出双手扯了扯男孩的脸颊,用力揉了两下。
“小子,你自己说,以后愿意跟着我吗?”
他的指尖还留着浓郁的烟草味,毫不客气地钻进了男孩的鼻尖。
不知为什么,男孩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不悦,就仿佛……这味道根本配不上眼前的人。
他应该是很香的。
男孩的心头如此笃定道。
应该是一种若有似无的,更悠远的,更清幽的淡香。
不是甜腻的花果香,也绝不是这样冲鼻子的低劣气味,而是淡到几不可闻的。只有低头在颈间轻嗅的时候,那香才会格外浓郁一些,像天边划过的丝丝流云似的,转瞬即逝,注定抓不住,也留不下的。
如今,这个从来不曾为旁人驻足的男人正在问自己“愿意跟着我吗?”,男孩的一双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岳沉舟,像两汪起波澜涌动的深潭。
“当然愿意。”
岳沉舟被这目光钉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不由暗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现在就是个萝卜丁大的小屁孩,还不是任我揉圆搓扁,这辈子,怎么说也要好好把仇报了,占够便宜才是。
嘿嘿。
莲鹤被他脸上的表情狠狠恶心到了,边走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没好气道:“好吧,你自己愿意就好。反正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历此一劫,就当长了个教训,以后跟着岳师好好修炼,好过跟着你那对黑心父母。”
说到这个,她想到了什么,嫌恶的表情不加掩饰:“岳师,高和平身上的鸠……你没帮他解决吧?”
岳沉舟拍了拍落下的烟灰站起身,继续往酒吧街的深处走去,一脸不以为然。
“我又不是神仙,自己做下的孽,得自己偿,求多少神棍都没用。”
他垂目看了眼男孩一路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那黑色木块:“要不是看在这玩意儿的份上,我连二楼那一只咒鬼都懒得管。”
莲鹤听出了端倪,脸色一下子凝了下来,“什么意思?你是说,不止一只咒鬼?”
岳沉舟笑了笑,表情在闪动的灯光下有几分高深莫测,睨了她一眼:“白活那么久了?咒鬼向来视饲主为母亲,不分性别。你见过哪只咒鬼那么恪守孝道,认主还认一对夫妻的?”
莲鹤顿住了脚步:“所以……高和平自己也养了只小鬼?”
岳沉舟无语地看向她:“若不是养了小鬼,又怎么会遭遇反噬。从他苍老的程度看,以命饲鬼早就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猜,一年前他的心口出现了鸠印,这才急了,不知哪儿求助的神棍,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尽出馊主意,让他领养个男孩挡灾。”
莲鹤皱了皱眉,显然觉得有些恶心:“领养孩子真的有用?”
“当然。”岳沉舟闭了闭眼,“咒鬼能力低微,又极为善妒,把矛头对准了跟自己争宠的孩子,自然空不出手对付‘抛弃它的主人’。”
莲鹤怔住了。
她突然想到,这个男孩被领养回家,养父母仅仅把他当做挡箭牌,不见得对他多好,却要一个人承担两份鸠印的反噬之痛。
怪不得他胸口的鸠印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鸠印为怨气所化,理应是极为疼痛的。
她看向那个走在身边不吵不闹的男孩,母爱顿时泛滥成灾。
“大壮……一会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
岳沉舟牙疼地打断她:“首先……你得改个称呼。”
“他叫岳寒。天寒地冻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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