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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鹤踩着落日的余晖姗姗来迟。
金色的晚霞落满了乌发,远远看去,像一团浴着火的凤凰似的。
尖细的高跟鞋被狠狠踩出杀伐果断的鼓点,“笃笃笃”的节奏从拐角处一直响到门口,听起来气势汹汹,倒像是上门寻仇。
她怒气冲冲,猛然推开酒吧的大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门上的青铜风铃被撞得响成一片,听起来像个五音不全的音乐盒。
岳沉舟的手一抖,刚想往嘴里塞的烟差点戳进鼻孔,好好的一根烟被掐成了皱巴巴一截,恰巧落进了桌上的茶杯里。
“嘶……”他肉疼不已,骂骂咧咧抬起头,“要死啊!今天吃炮仗了?干什么突然这么大声!”
莲鹤今天换了条黑色修身长裙,不如往日的旗袍那么打眼。可细细看去,上头都镂着软边蕾丝,衣服衬人,既端庄又有韵味。只是她心情不好,怒火燃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将那股子气质生生烧了个干净。
她一路压着火气,现下刚想发泄一番,却发现这个点,岳沉舟居然没像平日里一样窝在沙发打游戏,而是站在吧台后边不知在鼓捣着些什么。
转眼多年,他先前染得乌七八糟的一头金发早就不见了,浓黑的发稍微长,零零碎碎覆在白润细腻的脖颈上。
烟缸上抖落了一截烟灰,岳沉舟吐出的烟雾在酒柜的灯光下时隐时现,偶尔抬眼,把俊逸的眉目展露得分毫毕现。
好好一个美男子,只可惜长了张嘴!
莲鹤心中惋惜,丝毫不意外地见着吧台上已经趴了个人,一头黄毛,一堆空瓶,烂醉如泥。
“这人怎么又来了?岳师,你不管管?”
她翻了个白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取了围裙绕进吧台,一把夺过岳沉舟手里的玻璃杯,开始用力洗洗刷刷,仿佛在杀人。
“管?我怎么管?他管我叫爹啊?”
岳沉舟头疼欲裂,也没跟她争,松了手,将嘴里的烟头直接按进水槽里。
嘴上这么说,也不能看着人大傍晚的在自家店里醉死。他烦躁地骂了一句,屈起手指在黄毛面前的桌板上敲了敲。
“客人?客人?”
趴着的那位纹丝不动。
从背影上看,这人西装革履,因为趴伏着的动作,上衣向上爬了几寸,露出里头的白色衬衫,包裹着一截劲瘦的腰。臀线流畅滚圆,长腿向前曲起,端的是一副好身材。
岳沉舟额角青筋弹了弹。
“金毛毛!别在这儿给老子装醉!再装模作样,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亲爹!让他送你回非洲大草原上去,你爱逮兔子也好,抓老鼠也罢,都随你去,省的给你们狮妖丢人。”
宛如死人一般的醉鬼果然动了。
一抬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满脸都是滴滴答答的眼泪。
“呜呜呜岳师!”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硬能被他团成楚楚可怜的一小坨,哭得声泪俱下,“你说我哪儿不好啦!又有钱,又帅!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呜呜呜呜……”
莲鹤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手上一时没掌握好力道,水龙头猛得被开到最大,冲在玻璃杯上的水流哗啦啦四散溅开,水珠飞得大理石台面上到处都是。
“丢不丢人!”她急忙关水,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的橘毛小狮子,“多少年了,还追在那兔子屁股后头跑!当初怎么提醒你来着?尊重食物链!全当耳边风,过两天他哄你几句,你又屁颠颠上门犯贱。”
她今天心情原本就不爽快,说话重了些,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句句往小狮子心头戳,戳得对方的黄毛都炸了一圈,呜呜哇哇地哭倒在吧台上,抽抽噎噎掏出手机打电话,委屈到整个狮子都缩了水,看起来宛若一只大号橘猫。
……
岳沉舟嗤笑一声,没再理会这只狮子的坎坷情路,眼神无意中转了转,落在了莲鹤的手腕上,顿时一愣,敛了笑容。
莲鹤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会儿要用的东西,玻璃杯时不时轻轻磕在她的腕间,与一个红色的玉镯撞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这镯子通体没有一丝杂色,比一般的镯子要细了不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根皮筋,严丝合缝扣在她圆润的皓腕上。如今湿了水,更是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就这么一眼看过去,血红与雪白撞在一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鲜艳。
小狮子很快被金家的人带走,走前还哭天抢地地说自己一定要追求到真爱。
莲鹤一脸嫌弃地帮忙把人送走,再转过身的时候,就见岳沉舟打开了窗户,任凭外面吹进清新的微风,把酒香和烟味儿都吹得一干二净。
窗外霞光满天,他懒洋洋地靠在窗台上,像嵌入了一副油画之中。
两人一时无话。
不知怎么,方才闹哄哄的,倒还不觉得,一下子安静下来,莲鹤的心头突然涌上了无穷无尽的疲惫。
她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趴到了吧台上,托着下巴,懒洋洋地为自己调了杯莫吉托。
岳沉舟曲着条腿,没骨头似的歪在窗框上,看外头天光渐弱,飞鸟归巢,才抓了抓脑袋,开了口:“你……今天又去拍卖会了?”
莲鹤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兀自盯着自个儿的手腕默默出神。
镯子下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低沉而清晰,却怎么都暖不了这冰凉入骨的东西分毫。
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平淡地“嗯”了一声:“去了拍卖会,回来的时候还顺道拐去了趟山海情报处。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岳沉舟一眼,哼了一声:“你不用安慰我。反正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
岳沉舟“啧”了一声。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要叫他安慰人,倒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明明心里头想叫她放宽心,出口却成了一声嗤笑。
“谁要安慰你,我是急着问我让你找的东西。”
莲鹤哪里不知道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松了松,险些被气笑。
“好好好,就当是我自作多情。”
她抬起手臂把及腰的长发绾了上去,举手投足间又是一派从容风韵。
“十多年了,也不知咱们是走了什么霉运,要找的东西竟全都没有半点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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