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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子神报恩(十七)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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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追了一步,可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岳寒突然发出一声喃喃梦呓:

“师兄……”

这声呼唤在战场之中可谓弱不可闻,仿佛刚刚睡醒的孩子意识朦胧之际的咕哝,尾音软和,不带任何执拗的意思。

可就是这么一声,仿佛在岳沉舟心尖踢了一下子似的,整个心脏霎时间软了下来。

他前进的脚步犹豫了一下。

——那只是刹那间的停顿,短到在这样慌乱的场景下根本发现不了。

然而白暨就抓住了这么一个瞬间,他的嘴角泛起一个冷冰冰的笑容,身躯扭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就要钻入门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竟半点停顿也无,像一颗炮弹一样直劈古井旁,狠狠撞向白暨的黑袍,然后猛然抱住了那具身躯!

咚的一声闷响。

谁也没料到紧要关头竟然会产生如此变故。白暨毫无准备,只觉得面门一暗,整个人被一块大石头大力撞开,指尖就这么错开门框,从半空中重重摔倒在地。

一时间,黑袍被肆虐的疾风吹成片片向上飘飞的破布,他在全身骨骼被拆散又重组一般的剧痛中吐出一口淋漓的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因为无以为继的灵力而消失不见了。

即便是白暨,也没想到竟在最后关头受阻,不由恼火地回眸,黑色长发如长蛇一般纠缠舞动,脸颊与前襟密密麻麻沾着红褐色的血迹,说不出的森气寒寒。

“不……不许跑!”

钟能被肆虐的魔气折磨地痛不欲生,一头淡到几乎变为纯白的头发在黑气中格外醒目,他急促地喘息,双手死死扯住黑袍的下摆,声音嘶哑,尖利到不像从他嘴里发出的一样:“你改了欧阳家的地势,害了欧阳家的后人,还伤了……伤了岳师,你不许跑!”

作为一只怯懦胆小的鼠妖,他一辈子不曾如此大声地说过话。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修炼术法,为什么如此弱小,仇人就在眼前,却只能躲在别人身后,永远做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

钟能,最好的护家神,你配吗?

你配吗?!

白暨原本自恃了解岳沉舟,没料到千年过去,这人竟不似当初在帝师座下之时那样识大体,几句话就要动手,已然让他吃了瘪。如今又被区区一只老鼠坏了好事,不由怒从心来,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自量力!”

接着,他的身体再一次发出痉挛一般扭曲的抖动,双手五指屈起,在意识脱离之前爆喝一声,翻身而起,黑袍骤然鼓起成球。

事到如今,他居然想用自爆的方式逃跑,丝毫不在意这只枭阳的死活。

下一秒,黑袍在狭窄的后院里轰然炸裂!

狂卷的气流中,黑红魔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突然凌空凝成无数血点,宛若牛毛细箭,万箭齐发,齐齐向钟能的心口弹射开去。

危急时刻,岳沉舟一转身,利落收回手中气流,另一只手迎风抛出一颗玻璃珠样的东西,瞬间化作一个小小的银色屏障,光线如伞,在混乱之中笼在了钟能的头顶,强行帮它挡去大部分的攻击。

然而还是有少数血点如蚂蟥一般,见肉就钻,狠狠叮进钟能雪白的皮肤。霎时间,他仿佛被丢进真火丹炉,被看不见的烈焰包裹焚身,皮肤肉眼可见开始发黑剥落,直至血迹斑斑。

钟能狠狠咬住自己的唇舌,咬到鲜血淋漓,不让痛苦的呻吟声流露出一星半点。

全身上下都在爆发疼痛,痛得他甚至不确定这种痛到底是不是幻觉。

眼睛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知道凭借本能死死揪住手中最后的布料不放。他的视野里开始出现大片光斑,就像有什么人用强光手电筒直射他的双眸似的,照成一片濒死的白光梦境。

这片白光如海底的水一样,逐渐包裹住他的全身,给他带来了一种温暖而甜蜜的错觉。

意识跌进光源,沉沉逆流而上,在最深处的地方,他看见一张苍老、慈祥的脸。

老人手中端着碗看向它,露出显而易见的被吓到的惊悚神色。

这种表情它再熟悉不过,随后,就会逐渐浮上厌恶、轻蔑、恶心,然后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逃。

不用多久,宅子里就会响起怒骂声,如同催眠铃一般,成为它生命的终止符。

可老人只是叹了口气,吃力地蹲下身子,把碗放在墙角。

随后,他坐在门槛上,道:“还当这宅子偏僻,不会闹鼠,如今看来,你这鼠倒是不挑,也不知怎么往这山里找人家,不到城里头去,怕是吃不饱哩。也罢,也罢,今日不宜杀生。”

对着一只吓呆的鼠,老人絮絮叨叨了半天,也不知说给谁听。

只是它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大约是捡回了一条命。

斗转星移。这家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它躲在水沟里,藏于房梁上,在屋里最阴暗的角落生活,瑟瑟缩缩的,一躲就是许多许多年,居然就这么苟且偷生下来。

直到有一天,再睁开眼的时候,它赤裸身躯,满心迷茫,看到自己的手掌抽成了修长白皙的嫩笋形状,如同宅子的主人一样好看。

他被宅子的主人从水缸后面落灰的垃圾堆里带了出来。

他来历不明,长相怪异,凭空出现在深山之中,口不能言,懵懂的就像一个初生的娃娃。

宅子的主人又叹气,道了一句:“想来是我欧阳家福泽深厚,山神大人竟降下童子相助。也罢,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他无处可去,只得忐忑地在欧阳家住下,像是一个房客,又好像是一个叫人讳莫如深的存在。

这一住就是许多年。

欧阳家主待他如子,教他读书写字,对他几十年不变的容貌视若无睹。

他将宣纸铺于石桌之上,以酸枝镇纸压平,郑重其事地写下“钟能”二字。

自此,北屋祠堂的族谱之上,多了一个怪异的,仿佛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欧阳钟能。

白光在眼前渐次消失,在目光涣散之前,钟能在盈盈的水雾中睁眼。

他仿佛看到欧阳家主布满皱纹、沧桑不已的脸。

他在闭目前摸着自己的手背,对自己说,钟能,欧阳家……就托你看顾了。

……

钟能,欧阳家,就托你看顾了。

“啊啊啊啊啊——!”

钟能痛得全身都蜷缩起来,他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一股炙热自腹中猛然炸开,沿着经脉很快席卷至全身。

他手臂上发黑剥落的皮肤开始迅速覆上一层浅金色的毛发,在逐渐澄亮起来的晨光之下,映射出难以忽略的炫目金光。

这声尖啸被小院中转旋的气流吹得变了调,在黎明静谧的山林间不断回荡,听起来竟如同某些上古凶兽的咆哮一般。

岳沉舟护住岳寒向后退了几步,当即被眼前的场景惊出一声冷汗。

“喂——钟能,你要干……”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钟能凭着本能向前狠狠一扑,借力冲进了旋涡中心,随后,一阵闷响,一股金色火焰自他的心口炸开,随着疾风迸射出无数金光,如同烟花在空中升起,瞬间把初升的太阳衬得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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