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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岁星时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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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寒张开的手臂停顿下来。

他正为岳沉舟披上毛毯,忍不住在沉默中拢紧双手,仿佛一个肌肤相贴的火热拥抱。

这一次岳沉舟没有推开他,甚至还略微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

岳寒从他修长的颈间嗅到浅淡的香气。这香气尚留露水,幽幽袅袅地与月光缠绵,无比芬芳诱人,瞬间勾起心底深处涌动的不明情绪。

“帝星紫垣,灵境之主。唯一一个实实在在触摸到天道之人。若算辈分,你、我,昨日作妖的丑男白暨,还有当年许多灵道中人,无一不奉他为师。你尊称一声帝师没有什么不对……啧,现在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你都忘了。”

岳沉舟并未在意两人肌肤相触的温度,兀自用手随意抚去手背上最后一点湿润的水迹,转了个身子,再次坐了下来。

“站着干什么,给我好好泡着。”

他不满地用指尖戳了戳岳寒的腹部,只觉得入手一片梆硬的肌肉,心里忍不住咕噜噜冒酸泡泡。

平日里也不见这人多刻苦健身锻炼,身材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得出手。

难不成灵兽的魂体果真如此优越,就连入了轮回,获了一副人类凡胎,都能强悍不减当年。

真是很难不让人嫉妒。

“当年你我都在紫垣门下修行,也算是有几分同门情谊。后来的事情……你自己大约也在残卷里看到过,灵魔大战,灵修一脉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不知去了哪里。你身负重伤,魂体受损残破不堪,紫垣将你投入轮回以慢慢修复。再然后……就是你出现在酒吧门口玩垃圾了。”

岳沉舟换了个姿势,斜着身子靠在潭边挂着霜雾的礁石之上,眼底映着潭中青白月光,揉出一泓细碎的笑意。

“好歹是前同事,遇上了,可怜巴巴的小小一只,也不能不管。”

岳寒安静地泡在水里,想要从他的脸上窥探出一丝蛛丝马迹。目光从额头慢慢滑过苍白的脸颊和下巴,逐渐一寸一寸地软化、缱绻,像是在描绘一件心爱的,求而不得的宝物。

他知道岳沉舟一定避重就轻,然而那句“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欺骗”仍然极大地取悦了他。

岳寒对岳沉舟有着近乎盲目的,深深刻入骨髓的信任。

“师兄对每一个前同事都这么好?”岳寒抬起头,像是对其中某个词汇万分不满,“如果当初出现在酒吧门口的是别的同门的转世,师兄也会把他带回酒吧,为他安置房间,然后,像照顾我一样对待他吗?”

声音低沉,仿佛一根绷着的音弦,说出的话却像个赌气的孩子,非要争个先来后到。

若是放在平日,岳沉舟多半会笑着骂他“杠精思维”,然而今日回答他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岳沉舟怔愣片刻,垂下如扇的眼睫,企图掩去眸子里朦胧不清的异色,只是这个夜晚清亮亮的月色太过无孔不入,岳寒还是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眉宇间一闪而逝的,可以称之为悲哀的情绪。

“哪来的每一个啊?你以为当年在灵境里出道成团是件多容易事么?多的跟菜地里的大白菜似的。”岳沉舟迅速调整情绪,白眼翻上了天,冷哼一声,道,“早都没了。别说前同事,如今放眼这天底下所有生魂,算上在轮回系统里头拿着号码牌的那些,所有的灵修挑出来,也就你,我,两个。”

毕竟,当年谁都没有料到,灵魔大战能持续千年之久。

郁攸踩着无边业火,于阿修罗境的血池中自焚而亡,连魂魄都被魔物分食而空;荧惑困守西境足足九个月,最后被诛仙魔骨阵所俘,万箭穿心,钉死在重重血岩之上,拼着最后一口气散尽灵体,筑起至今未灭的万里结界。

玄鸮、降娄、曦木……

战死于大战中的,那些曾经在帝师坐下一同修行的,古老到如今甚至没有留下半点记载的名字,本以为早就遗忘在长河之中,如今提起,却一个接着一个浮出忘川。

“那时候,我们为天道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仗……没料到最后又被天道抛弃了。”岳沉舟托着腮,勾起了一个冰凉而嘲讽的微笑,“如今想来,真是……纯属吃饱了,撑的。”

夜晚的大山深处,寒潭裹挟着星光,像是在暗处生出了一只无形的手,把岳寒的心脏狠狠往布满了冰锥的深渊里推。

他从岳沉舟轻描淡写的眉眼之间,读出了一种脆弱而悲壮的情绪。这种情绪太过强烈,以至于隔着数千年的时光,精准地唤起了岳寒深埋在骨髓之中的疼痛。

这是一种名为孤独的情绪。

寒潭的水波拍打着岳寒的身躯,他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在岁月的长河中跋涉,与过去的个个虚影遥遥相望。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本能让他想上前再一次抱住岳沉舟,将这人修长清癯的臂膀紧紧锁进怀里,狠狠吻住对方白皙到透明的后颈,将自己的灼热的呼吸喷在他冰凉的耳侧。

再也不松开。

你会难过吗?

你一定很难过吧。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多年,让你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独自一人亲手把那些过去一一封存。

那些或是快乐美好的,或是鲜血淋漓的过往。然后在大片的荒芜中孤独地禹禹而行。

夜色如晦,岳沉舟并未留意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反倒脱了袜子,把双足泡进清澈的潭水里。潭水清澈,刺骨冰寒,恰好没过他光裸的脚踝,冷不防被冻得龇牙咧嘴。

羽山气候四季如春,会靠着龙脉生出这样一汪不合时宜的寒潭,大约还是受了当年寒岳撒下的龙鳞影响。

谁能料到当年一句戏言,如今池子里就泡了一个转世。想想还有点好笑。

想道这里,岳沉舟心头一松,方才那点浅浅浮在心头的伤春悲秋倒就这么散去,再次埋进识海最深处。

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秒,岳寒的心口泛起一道白光。

这光并不刺目,在黑暗之中如同一颗坠落在水面的星辰,幽幽的,温和的。

岳寒皱了皱眉,并没有阻拦,反而闭上眼,让岳沉舟的的气息更好地侵入自己的识海。

岳沉舟手指轻轻向上一勾,那点白光随着他的动作向上一跳,竟乖乖跃至他的指尖。

他用手指轻缓地探入,这白光骤然膨胀成亮眼的光斑,逐渐扩大、消散,等光芒消失的时候,岳沉舟手上已经握了一把纯白色的长弓。

顶级的羊脂白玉都比不上弓体滑润清寒的触感,仿佛将星月都揉碎了封入其中似的。

岳沉舟低头,修长的指尖紧了紧,指腹渐次抚摸过流水般的弓身,像是划过了一块冰。

当年的寒岳以龙角制弓,又将其镇于北冥冰川之下淬炼整整九年,才出了这把极为惹眼的霜白,曾被誉为第一灵武,就连紫垣华美异常的凤凰箫都被生生比了下去。

自己曾笑他自恋,连做个武器都要如此抢风头。又是割自己的角,又是拆自己老家的,想想都觉得麻烦的要死。

武器嘛,趁手就好,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做什么。只要实力足够,拈片叶子也足够把别人打得落花流水。瞧瞧人家郁攸星君,凡人集市上随手顺个四方骨牌也能练成灵武,还能当个坐骑,凡人谁不看一眼便顶礼膜拜。那才叫潇洒不羁真男人。

可如今再看,当年赫赫有名的那几把灵武,最后都落了什么下场来着?

骨牌在千万魔修的合力围攻之下碎成了一地渣滓,三叉戟至今折沉于黄河大瀑布中,劈天板斧瓦解成了栖霞山上最普通的砂砾……就连自己最爱使的那把剑,也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

到头来,只有霜白弓,蒙尘多年,一朝归位,依然光华如初。

“这把弓……叫霜白,你当年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炼成本命灵武。”

岳沉舟单手握着霜白,装逼失败,只得抓耳挠腮地换了只手,小声骂了句:“艹……多少年了,还是这么冻手。”

还是这么的……不给面子。

他清了清嗓子,忍着指尖刺骨的寒意伸出手,把霜白递到岳寒面前,仿佛一种必须经历的仪式。

“拿着。”

岳沉舟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年轻男人脸上,从额头到眉间、鼻梁,最后滑至线条分明的下巴。

那是一种格外深邃的,清晰而完美的,属于成年男子的轮廓。

“如果记得没错,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便与你说过异管委关于轮回的规定。”岳沉舟的目光低垂,平静地注视着岳寒的双眼,“入了轮回,从前的一切因缘际会便都烟消云散了。即便魂体未灭,你也不该再与过去的因果有任何牵扯。”

他心中叹了口气,散去最后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那些乌七八糟的破事儿,想不起来也不亏。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还怕我昧了你的东西不成?”

他把霜白放进岳寒湿润的手掌,最后一次摩挲弓首处那方简单而流畅的纹路,似有留恋。从岳寒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每一根眼睫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像是落了一层银霜。

“只有这把灵武,倒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如今又回到你手里,也算是白暨那狗娘养的做的唯一一件人事。没有比它更适合作为你筑基后的本命武器了。”

岳沉舟收回手,不再看他,显然不打算再继续回忆过去,拢了拢身前的薄毯,倦怠地闭上眼睛。

岳寒的目光转到手上的长弓之上。

它纯白无垢,没有半点重量,闪烁着如皎月一般的光。握上它的那一瞬间,就能感受到澎湃的灵力自丹田间轰然升起,如同轻柔的云雾一般流淌到自己的四肢百骸。

与自己的灵力融合得浑然天成,仿佛生来就是一体,从未分开一般。

他的心头仍然有许多无法熄灭的疑问。

白暨是什么人?尺木真的如你所说,只是一件助我洗精伐髓的宝物吗?

你把我留在身边,只是因为从前的那点同门情谊吗?

你让我不要与过去再有牵扯,那为何,你自己提起这些的时候……却偏偏要故作镇定呢?

他从刺骨的水中泅到岳沉舟身边,翻起几道波涛依次推开,打碎一潭星光。

随后,他贴着岳沉舟的小腿坐下来,看着那双浸润在水中的,白腻如象牙雕成的一段脚踝。接着,无比依恋地把头枕在了岳沉舟的膝盖上。

一如年幼的时候一般。

“那些东西都不重要,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要师兄就够了。”

岳沉舟阖着眼皮没有说话,保持着这个略有些别扭的姿势没有动。许久之后,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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