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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现在,我是要死了吗……
他睁大的眼睛里,瞳孔紧紧缩成一圈,生理性的眼泪无法抑制地飞出眼眶。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拉扯力道从他的颈后方传来,小小的身躯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下落的势头被一阵狂风一吹,便改了方向,整个人竟然被提溜着衣领悬挂在了半空中。
乔鹊的死死咬住嘴唇,脸色刷的一下发了白。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一众搜寻他的人发现,也不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雾里的那些影子只是幻觉。
一股热气喷上了他的后脑勺——那是一种带着奇怪味道的规律喘息。
有什么东西,或许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正从正后方叼着自己。
是那些影子吗?是那些一直以来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影子吗!
他们会把我吃掉的!
乔鹊恐惧到几乎发了狂,他拼命蹬动细瘦的四肢,拼命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哥哥!救命——”
就在这时,一声听起来极为欠扁的嗤笑声划破浅淡的雾气,传进乔鹊耳朵里。
乔鹊呆住了。
他停顿了动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放到了地面之上,而先前在雾气之中影影绰绰的那些灰色影子,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愣愣地趴在粗糙的草丛,视线落在前方一寸脏兮兮的水泥地面上,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背突然后被一条湿漉漉热乎乎的东西从上到下狠狠刷了一遍。
一回头,一只比牛还大一些的雪白大狗跟它面对着面,粉色舌头一卷,涎水就这么溅了他一脸。
“你你你你你……”乔鹊被吓得猛得一哆嗦,腿一软,啪叽一声坐到了地上,就这么看着这个大家伙保持着友好的表情,逐渐淡去,消失。
在消失之前,甚至还歪了歪脑袋。
“刚才胆子不还挺大的?”岳沉舟环抱手臂,看着面前被吓得表情一片空白的孩子,只觉得他满脸苍白,更衬得一双眼睛明澈乌黑,是个极为漂亮的孩子。
“这么高的地方,说上就上,也不怕摔死。怎么现在倒知道要怕了?”
他的声音里其实比往日要温柔上不少,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乔鹊的呼吸依然急促,整个人都发着抖,想来还是惊魂未定,只知道直愣愣地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瞧,仿佛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似的。
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长相又如此惹人喜爱,也不知道父母如何舍得将这宝贝疙瘩送来吃这样的苦。
岳沉舟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他蹲下来,在这孩子的头顶轻轻一抚。
乔鹊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温凉的气息从额头透骨而入,化为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直接将他的心神不容分说地按回了原处。
一时间,云开雾散,神智清明。
这是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就像是在极为昏沉的噩梦里,有人在前边突然为你打开了一束光,照亮了脚下回家的路。
小小的乔鹊眼神里带上了十足的惊奇,他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张了张嘴,喏喏说不出话来。
然而无人知晓此时的岳沉舟心绪波动到如何的地步。
当他的指尖碰上这个孩子的皮肤的那一瞬间——时间突然静止,脑中轰鸣一片,男孩的一双眼睛逐渐变化,竟在他的识海中不断放大,映出一片恢弘的河流与山川!
霞光清音从四处响起,世间万物如同被赋上了一层充满生机的银光,岳沉舟的眼前骤然浮现出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看到红尘落入群山,开出绵延万里似血繁花;他看到摩天高楼寸寸倾倒,碎裂的玻璃向下坍塌,溶成汹涌河流;他看到天地颠倒,苍龙盘踞脚下,一朝睁眼腾跃,鳞片射出耀目晶光。
人间界高耸入云的大厦、笔直的柏油马路、拥挤喧嚣的车水马龙与灵境界的雪山金阳间或交错,只听得声声空灵清啼自天际响起,在岳沉舟的心间回荡出九九八十一响天地之音!
紧接着,所有画面被切割成块块碎片,错位旋转,无止无休,有如转动起来的万花筒,卷成旋涡一般的颜色。
一个呼吸之间,一切画面烟消云散。
岳沉舟猛然醒觉。
——他知道,自己居然在肌肤相触之时,模模糊糊中触碰到了天道。
他忍住心头的滔天巨浪,向后退了一小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眼前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男孩。
下一秒,呆呆的乔鹊留下了两条大鼻涕,又抽噎了一下,“啵”的一声,炸了一个响亮的鼻涕泡。
“……”
就这?就这脏兮兮的孩子?
天道会不会也太不讲究了!
岳沉舟皱了皱眉,表情迅速转为嫌弃。
他尽量耐住性子,扬起下巴开口道:“……你年岁尚小,灵根又如此纯净,这里阴气太重,呆久了会影响心神。再加上你的灵能本身就藏于双目之中,便更是如此。”
乔鹊张开嘴巴,晃了晃小小的脑袋:“哥哥,我听不懂。”
“……”岳沉舟额角青筋跳了跳,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换了一个说法,“我说,你这个小屁孩胆子大脑子蠢,凭你的天资,行走的烤乳猪似的,在这种鬼地方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么下去迟早变成痴呆。听明白了?”
“我……才不是猪呢!”乔鹊委屈地扁了扁嘴巴,把大鼻涕狠狠抽了回去,“我才不是呢!老师都说我是他们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了!”
“聪明……”岳沉舟哼了一声,白眼翻到天上去,“聪明顶个蛋用。没有老子,你刚才就摔成乳猪饼了。”
他看这男孩眼泪汪汪的,小小一只缩在墙角里,咬着自己的嘴唇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心里早就软成一塌糊涂,嘴上却丝毫不露情绪:“哭什么哭!不许哭了,我最烦别人哭了。给老子过来!”
乔鹊被他一吼,赶紧把眼泪抹干净,抽抽鼻子一骨碌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岳沉舟低头一瞧,赤脚。
他啧了一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骂了一句“小孩子真麻烦”,随后随意一弹手指,一双半新不旧的运动鞋就出现在乔鹊脚边。
这次乔鹊没眨眼。他终于看清楚了,这鞋竟然是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的。
我又发病了吗?
……难道眼前这个救下自己的人也是幻觉?
乔鹊的脑袋里转了个问号,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凑合穿吧。”岳沉舟呼噜了一把乔鹊微卷的头发,觉得手感不错,满意了,蹲下来抬起他脏兮兮的脚,“大了些……看来,你的身量比那小子小时候还小。”
手掌捏着乔鹊冰冷的脚踝,带来一种极为舒适的温度。
干燥、温柔,而温暖的——就像乔鹊在自己的大哥身上感受到的一样。
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乔鹊坚定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偷偷抬起眼睛打量这个近在咫尺的陌生人。
仔细看去,他有一副极好看的长相,比乔鹊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只是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表情也颇为不耐,让乔鹊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
“行了。”岳沉舟拍了拍手,刚想说些什么,忽得听闻楼上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模模糊糊传来几道对话,听不清晰,大约是在找什么人。
眼看着就要往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来了。
看来……是这个孩子无端跑了出来,怪不得保安室无人,大概都去寻他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机缘这玩意儿……当真妙不可言。
岳沉舟摸了摸下巴,干脆拉着乔鹊的小手,沿着外墙晃晃悠悠地走去。
——他如今受着伤,不敢再妄用丹田灵力。然而再落魄,带着这么个小娃娃离开这里,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嘶,怎么感觉自己总在干这操蛋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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