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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的双手僵硬在半空中, 他满怀期待而来，却只得到这样一个哀戚绝望的眼神, 好像自己是来要他的命一般。

但是他能怪谁呢……他本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谢何看萧衍不说话，眼神更加绝望, 他命贱死不足惜, 只是连累了宋衡却是死不瞑目, 再次重重的扣头，眸中泛着决绝的泪光，“请王爷饶了宋大人, 他不知道奴的身份, 并非有意包藏, 是奴欺瞒了宋大人，请王爷处死奴。”

萧衍脸色一白, 他怎么舍得处死他……他看谢何跪的如此艰难, 强忍心中复杂失落，沉声道：“你先起来说话。”

谢何却是不肯,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奴不敢。”

萧衍再看不下去，也不管自己行为是否唐突会吓坏了谢何, 伸手一捞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将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谢何没想到萧衍会突然这般动作，哪里敢歇在萧衍的床上，挣扎着就要起来。

萧衍凝视谢何惊慌恐惧的面容, 那害怕的目光如同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萧衍眼眸微暗，心不断的往下沉，终于开口道：“别动，否则本王饶不过宋衡。”

他虽然一开始十分震惊意外，但眨眼已是想明白了，谢何口中的宋大人大概就是带走他的书生宋衡，而现在那宋衡遇到了麻烦，谢何却以为是他指使，才会冒死回来求他。

他只是为了别人回来求他的……

果然谢何听了萧衍这句话，顿时不动了，只是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请王爷饶了宋大人，奴一定听话，再也不敢逃了。”

萧衍刚刚得知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谢何，那份感情再无任何压抑，好不容易见到所念之人，当年那一丝情愫和如今的喜爱融为一体，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谢何却为了别的男人但求一死，他对他唯有恐惧。

但他还能说什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答应谢何的请求。

萧衍视线落在谢何膝盖处，因为刚才那一跪已经渗出了血丝来，他微微扯开嘴角，声音暗哑，带着一丝几乎无从查觉的无奈妥协：“好，本王答应你。”

谢何闻言感激的看着他：“谢王爷。”

萧衍握了握拳头，他怕自己留在这里会作出不理智的事，于是转身离开。

他刚才其实并不冷静。

他一点也不想救那个叫宋衡的人，他恨不得杀了他。

萧衍离开房间，一边让人去请太医，然后又吩咐侍卫道：“去把祁青寻回来，让他不用找了，本王另有要事让他去办。”

那侍卫领命离开，分别去请太医和祁青。

萧衍定定的站在门口，过了会儿转身去了书房，从一个屉子深处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来，里面安静呈放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当初被白秋池拿去当了，他寻到后就收了起来，原本是打算还给她的，可是见了面，却阴差阳错没有再送出去，也许他心底深处，那时候便隐约觉得白秋池并非玉佩的主人吧……

萧衍闭上眼前，往事一幕幕浮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不能冲动行事，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谁，又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定不会再让谢何受丝毫委屈。

错误已经铸成，冲动只会让一切变的更糟。

萧衍坐了一会儿，祁青先回来了，他沉声道：“你去官府那边查查，可有涉及到逃奴的案子，那个宋衡……万不可让他出事。”

祁青点头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

他虽然心里也十分想见谢何，但如今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谢何是他的救命恩人，看王爷对他的情意，自己怕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他还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守护他。

祁青离开后没多久，太医就过来了，萧衍亲自领着太医回到房间。

谢何看萧衍回来，那漂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垂眼睫，一副顺从认命的模样。

萧衍坐到谢何的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唯恐自己吓着他了，放低声音轻柔的道：“让太医给你看看，好吗？”

那太医站在一旁，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了，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肃王吗？肃王竟然还会哄劝人？！

谢何没想到眨眼不见，肃王竟越发温柔，但这只令他更加惶恐不安，他之前曾享受过这个人的温柔强势，令人沉迷，他曾以为这个人是他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事实却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个在床上同他日日温存的男人，转眼可以令他生不如死，如今他逼迫自己回来，又作出这番姿态，怕不是觉得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只可惜他连太子的面都没有见过。

谢何心中一片冰凉，却不会反抗，萧衍爱怎样他都配合，乖顺的道：“奴听王爷的。”

太医这才敢上前，他也不敢多看谢何一眼，唯恐触了萧衍的禁忌，只低头专心诊脉，没一会儿眉头皱的死紧，这孩子身体很差啊，原本就虚弱，又受过重伤没有好好的调养，落下了病根，若再不能精心保养，怕是活不长……

许久太医才松开手，恭敬的对萧衍道：“公子身体虚弱，微臣开个方子给他好好调养，还有切记不可劳累，用食忌辛辣……”

萧衍认真的听太医说了半晌，然后道：“本王送你出去。”

萧衍和太医来到外面，面沉如水，缓缓道：“张太医可还有什么要嘱托的？”

他看张太医的表情，便知他怕是有所隐瞒，有些话不好在谢何面前说。

张太医揪着胡子，叹了口气：“公子身体亏损太重，怕不是受过重伤吧？伤了根本，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好好养着，或许能多活些时间。”

萧衍再次想起地牢里的一切，心情沉重，谢何救了他……而自己却最终要了他的命，岂不是恩将仇报。

他痛苦后悔不已，但一贯的城府让他并未在张太医面前表露异样，只是让人把太医送走，心道自己就是竭尽所能，也要想办法让谢何活下去，这偌大王府，难不成还不能娇养一个人吗？

萧衍回到房间，看谢何还安静的坐在床上，他的身上还穿着粗陋的衣服，而且因为之前被门房冲撞，此刻看起来脏兮兮的十分狼狈，萧衍立刻招来婢女，让她们服侍谢何梳洗，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谢何还从没享受过王府下人的服侍，就是之前萧衍宠爱他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自己收拾自己，从未让人服侍，如今被几个婢女围着十分不习惯，连声道：“不敢劳烦诸位姐姐，奴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些婢女早就得到过萧衍的嘱咐，哪里敢让谢何自己来，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公子不要奴婢服侍，可是奴婢做的不好。”

另一个婢女泪盈盈的说：“奴婢不能服侍好公子，是会被卖出王府的，请公子千万不要再推辞。”

谢何不由得手足无措，他不过是个最低贱的小倌，从来只有他跪别人，他服侍别人的，哪里轮得到被别人跪着服侍，实在坐立不安！可是看那些婢女的模样，又不忍心让她们为难，最后只能任由她们服侍。

那些婢女看谢何总算配合了，松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帮谢何梳洗，待把他擦干了，又拿来柔软珍贵的云缎编织的衣衫给他穿上，将他那一头黑发梳理整齐，松松一挽。

穿上衣服便看不到那满身伤痕，清洗打扮过后的谢何宛若出水芙蓉般的美丽，略显苍白的面容则令人心生怜惜。

萧衍看着谢何这样被人搀扶着走出来，如同仙子踏云而来，一步步走到他的心上，只恨不得用尽一切去怜爱他。

如今他定再不会舍弃他，他所爱之人，必当不惜一切的保护他……

萧衍心跳加快，很快恢复理智，他舍不得谢何多走一步，直接过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谢何被萧衍有力的臂膀抱住，鼻端环绕着男人的气息，眼中掠过一丝自嘲笑意，也不知这一次，是做戏给谁看呢？自己一个低贱小倌，竟能让堂堂肃王一再陪他做戏，也不知是悲哀还是三生有幸。

这反复折腾了半天，萧衍想谢何肯定饿了，又吩咐厨房准备宵夜，小心的把谢何抱在怀里，喂他吃饭。

谢何已经决定绝不反抗，是死是活都无任何怨言，此刻看萧衍如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这样温柔待他，心中一片冰凉，只觉得此人太过可怕。

前一刻他可以毫不留情的置你于死地，下一刻又能温柔似水。

谢何终于是忍不住了，抬眸看向萧衍，眸中浮现淡淡哀伤之色，声音轻轻的，“王爷，奴真的不认识太子。”

萧衍想起当日谢何浑身浴血和他说的这句话，想起那一刻谢何绝望的眼神，和最后希冀的问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坚强男人，竟觉得眼眶微微泛酸，哑着声音道：“我知道。”

谢何淡淡笑了，似乎如释重负，声音低柔：“那就好……所以王爷您不必如此的。”

萧衍的动作一顿，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他也知晓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谢何必定心生疑虑，可是让他像之前那样对待谢何，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深深凝视谢何的双眸，心中想的是，你不信也没关系，此后一生我都这样对你，萧衍道：“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对你好，和太子无关。”

谢何闻言定定的看着萧衍，片刻后，眼底深处浮现一丝淡漠，脸上却露出卑微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萧衍不信就不信吧，何必还要说这种话戏弄他？

萧衍鼓足勇气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喜欢，许出承诺，若说没有一丝期待奢望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说出这句话，却只得到谢何一个淡漠的眼神和强颜欢笑，这一切如同一块巨石，毫不留情碾碎了那一丝奢望。

萧衍不再开口，沉默的吃过晚饭，他把谢何放在床上，亲手帮谢何脱下外面的衣服，拉过被子给他盖好，然后抱着他入睡。

萧衍将谢何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他所爱之人就在身边，想起曾经的痴缠亲密，本能的就有了欲望，但如今谢何身体虚弱，自己怎能那样对他？而且……未免太不尊重。

他是他喜欢的人，不是给他泄欲的物件。

谢何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然而很快他感到自己被某个坚硬的东西抵住，顿时明白萧衍这是想要了。自己如今这残破之躯怕是没资格侍奉萧衍，好在这张脸看起来还不令人作呕……那些男人，都喜欢他这样服侍他们，萧衍也不例外。

他既然回来了，当然要伺候好萧衍，他还等着萧衍去救宋衡……

谢何微微动了一下，对萧衍抬眸一笑：“奴来服侍王爷吧。”

他眉目弯弯，笑意盈盈，弯腰挣扎着就要低头去服侍萧衍。

萧衍注意到谢何的动作，立刻抬手挡住，他看着谢何卑微讨好的笑容，那毫无廉耻的下贱姿态，只觉得痛不欲生。

他的少年原本也是官家之子，身份体面，却因为自己而家破人亡，沦落青楼，被那些男人欺辱……原本那样好的一个孩子，现在却把服侍男人当做了本分，做那最低贱的事儿，还要被人鄙夷不屑。

而更不能原谅的是，他也曾那样鄙夷他，凌辱他羞辱他，还嫌弃他不干净……

可如果不是他，他又怎么会不干净？

他的少年本是最无瑕最干净的……即便现在也一样，再没有比他更干净的人。

【叮，目标萧衍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92】

萧衍声音痛苦而压抑，他说：“我不需要你服侍。”

谢何闻言神色凄惶，王爷到底还是嫌弃他了，他声音颤抖，“奴……奴可以服侍王爷的，不会让王爷污了眼睛……”

他说完咬住嘴唇，想起萧衍当初说他不过是个会污了人眼睛的贱婢，自己说这句话到底有些不自量力，于是弱弱的道：“奴只是想服侍王爷而已……”

萧衍的手紧紧攥紧，他当初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回头利箭刺入他的心脏，但这个世界上，后悔是最无济于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