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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我呢啊?”
公主眉毛一扬:“我的意思啊,是周殷他阅历年纪摆在那里,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没见识过的小孩也会中招。你是我的人,不许是傻瓜。”
“我可不是傻瓜。”
孔捷不服气,跟她斗嘴,“公主这么说是为了别的,因为安平王是您哥哥,您不想成国公被人染指。”
公主一静,硕大的眼眸忽然一抬。
孔捷敏感地扭头望向她:“殿下,是我说错话了?”
公主面无表情,久久没动:“安平王的确是我哥。”
她自负的眼睛里带着极端的冷静镇定,盯着孔捷,缓缓地添了一句:“可我若是冲他,我不会说这话。若我五哥还在,管他有人像他多少年轻多少,周殷也不会被人分去半分,五哥不在,我也懒得为周殷这么大的人操这份闲心,我多说这句,无非是看你今日特意打扮得精神,怕你用错了心思。”
平定的气氛在这句话后忽然就被扰乱了。
孔捷哪想换个发型还能惹这等风波,赶紧说:“是我不识好歹,把公主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殿下快消消气,别放心上。”
公主不依不饶地瞪她:“那你对周殷有想法吗?”
孔捷举起手来:“没有想法。”
公主嗯了一声:“这才对,为我做事的人,不能被狐狸精勾了去。”
孔捷:“……”
公主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背枕里:“我前几日便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
她问的是怀孕之事。她月信不调,两个月不至没有多想,她身边的姑姑都不知道她有孕,孔捷却一语道破且如此笃定,她事后想想未免奇怪。
孔捷沉吟了一下,他想过公主会追问这个,之前原本预备了一套说辞,此时却有些犹豫了,而公主一看他眼珠乱转就知道他在想鬼主意,食指警告:“别搪塞我,有什么便说什么。”
孔捷露出“那好吧”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地开了口,“殿下,说句您可能不信的话……我能看见鬼魂。”
公主皱眉:“什么?”
说自己“能看见鬼”,比说自己“是鬼”安全多了,毕竟功能上相差无几,待遇上还不会被人喊打喊杀。
在公主惊异的目光中,孔捷开始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我从小便能看到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说着他环顾一下四周,打算举个例子,但考虑到公主过于复杂的人际交往,他打算选个最没危险的说,“这闲月楼上有只猫,上次来它就在,是殿下曾经养的吗。”
公主的表情忽然动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猫的鬼魂吗?我的确养过猫。”
孔捷盯着临窗一角那一人高的镜台:“黄色的,尾巴有三道黑环,有点小狮子的面相。”
公主看着他注视的方向,眉毛一点一点地蹙起:“它现在在那?”
她还是不信,继续追问:“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养它的?它怎么去世的?叫什么名字?”
孔捷如实道:“殿下,我只能说我看到的,我没法让一只猫回答我这些。”
公主倏地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孔捷朝着那镜台走了过去,抬起手,在虚空中抓挠起手指,上下左右地摸了摸,看起来就像是在抓挠着一只小猫的头顶下巴。
公主定定地望着那团虚空,娇憨凌厉的脸孔逐渐显出些异样,孔捷忽然夸张地“啊”了一声,公主立刻急问怎么了?孔捷回头,眼里挂着笑:“它叫声有点不一样啊,是小鸟叫。”
屋中根本没有声音。
可是公主忽然捂住嘴,几乎是有些失态地点头:“是小鸟叫……’老虎’和其他猫叫起来不一样。”
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还是走过来,站到镜台底下,似乎也想摸摸它:“它叫’老虎’,我取的名字,两年前我刚嫁来武信侯府的时候,一直是它陪着我。”
少女眼底沾上泪意,她看着孔捷:“我要把窝给它放回去吗?它会饿吗?我需要给它预备吃的吗?”
孔捷笑:“不用,它经常四处偷吃的,你不用管它,它只是想呆在你身边。”
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情绪的确是非常激动,鼻子眼睛都跟着一起红了,哽咽了半天,然后才对孔捷说:“你很厉害,能和朝里的太常令比一比了,之前没听说成国公府你这么一号人物啊。”
孔捷想了想,编了个最稳妥的瞎话:“国公爷不信鬼神之说,我自抑方能求存,公主能为我保密吗?”
公主用力地点点头,此时才彻底信了孔捷:“可以,往后你也要常来与我说说话。”
那一刻,孔捷看见眼前少女的谨慎封存的情绪,忽然缓缓的打开了,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许是因为对面人有阴阳沟通的能力,她竟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声音颤抖地夸赞两句:“做得好,做得好……”紧接着,她认真地、甚至有些恭敬地问:“你见过我哥哥嚒?”
孔捷一怔。
她问的肯定不是太极殿上的天下共主,她问的是鬼魂。
公主轻喘一口气,向他描述:“你在我这里可能看不到,但你在国公府里看没看过呢?他死的时候比你大几岁,爱穿……爱穿橘子色的衣服,打扮得很张扬,也喜欢给自己编小辫。”
孔捷第一次看到有凡人对他露出这样求助的眼神,他几乎是在瞬间看破了公主此时的心思:她是多么希望自己对她说看到过,自己的头发便是照着她哥哥的样子弄的,就算眼前这人心怀叵测地模仿了,只要他说见过,她便也不会怪他。
可是……
孔捷如实道,“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孔捷诚恳地说:“成国公府很干净,国公爷战场上九死一生,他镇得住,寻常鬼魂不敢靠近那里,至于头发,属下的脸型骨相上有些幼态,下巴较常人的短,所以才会把额头都露出来,颅顶垫高编两股小辫,跟其他的,没有关系。”
公主自知失态,立即摇了摇头,“没关系,没见过便罢了,都很多年了,也可能是他投胎去了,我哥心大,才不爱看我们一家如今变成这样,投胎好,换个地方出生,下一辈子也快快乐乐的。”
公主捂着鼻子把头扭过去,可几息之后,又猛地转回来,抓住孔捷的手臂。
孔捷一怔。
公主发着颤,死死盯着他的脸看,两行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下来,轻声说,“孔捷,是他把我带大的……”
紧接着,娇憨的少女忽然毫无预兆地痛哭起来,她完全无法自持地抓住眼前人的衣袖,悲痛欲绝地说,“我十二岁之前还在打仗,我哥一直把我带在他身边,走到哪带我到哪,他和周殷的大帐外面就是我的小帐篷,是他把我带大的。”
公主看的不是孔捷,她透过孔捷的脸,凝望的是另一个人,鬼魂猝不及防地被凡人激烈的情绪所淹没,不知能说什么,只好撑住就要软倒在地的公主,伤感而缓慢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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