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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等候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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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星无月,秋日夜风凉凉地吹拂着,孔捷走在回住所的路上,心事重重。

他不是安平王,忽然间,他对明日好迷茫,完全不知道该继续往哪个方向走。

长长的巷道里,红墙压出黑幢幢的阴影,偶尔有一盏夜灯玲珑剔透地点缀着,一直延伸铺展到富丽华美的向南厅,孔捷立于其中,茫茫然若有所失。

皇城敲钟了,噌噌噌三声清晰的震响,预示已到亥时,孔捷吸了吸鼻子,甩开脑中伤怀,拉开大步,他衣袋里还揣着那枚印鉴,禁地的侍卫快换岗了,他要赶紧把东西送回去。

这样想着,他快速穿过长长的暖阁穿堂,走回后院的大跨院,他还在疑惑今夜怎么没有人呐,听着怪安静的,刚踏上屋外的莲花如意踏跺,他猛地感觉到:

他屋里有人!

孔捷眉头一皱,当即将门推开,在看到身影之后,猛地一愕。

是国公爷。

帛深青黑色,腰悬玉蕊花,周殷一身暗色常服交叠着双腿坐在自己的卧榻上,左手举着本他之前看过的书册,上身维持着一个松弛的姿势,看起来安静又挺拔……这是坐很久了啊。

孔捷一个激灵,差点没抖出来:“公爷。”

国公爷转过头来。

孔捷与他四目相对。

“回来了?”

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国公爷继续安安稳稳地坐着,没有丝毫要挪动屁股的意思,毫不见外地问:“这几日不见你,你去哪儿了?”

孔捷心中打鼓,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含糊道:“去朋友那住了,公爷您,是在等我吗?”

孔捷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国公爷了,自从上一次凌晨尴尬撞见后孔捷便心知肚明地躲着他,但虽然不相见,孔捷也觉得如天天见一般,毕竟这位存在感太强了,就算不出现,每一章也总有人要聊一聊。

孔捷强颜欢笑:“公爷用晚膳了吗?我给您沏壶茶去?”

成国公手不释卷,好像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一样,欣然应了句:“可以。”

孔捷:……

还好茶是现成的,孔捷走到柜阁前蹲下|身去翻,上次请客他买了很多东西,没吃完的全让他存了起来,他一边找壶一边找茶,脑中乱成一锅粥似的乱响:深夜,上司,榻上,等着自己……这些让他有点害怕。

尤其是等他的人不是别人啊,堂堂国公爷公务那么繁忙,睡觉都腾不出时间,今夜忽然有闲情逸致驾临此地,还把这跨院清空了,理直气壮地坐在他的卧榻上,要是黄大仙在场,肯定有理有据跟自己分析:“国公爷这是来找你过夜了,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孔捷汗都要出来了。

他觉得不是,他应该是犯事儿了。

可是这么想他就更绝望了,因为他最近人虽不在,但是事儿干了不少,他天生擅长干坏事,拐公主出门,给武信侯预备绿帽,干涉陈英城防审人正常程序,还让人去禁地拿东西……

这么一数,他竟不知道国公爷找他,找的是哪一桩……

孔捷自暴自弃地扔了把茶叶在壶里,打算先给公爷点吃的,然后出门沏壶茶,在这中间空档搞清楚缘由,再想想怎么办,他偷偷回瞄国公爷:国公爷对自己看的那本书很感兴趣,正在翻下一页。

孔捷当即手掌贴地,闭上眼睛:早知道早好别等出去了。

他的神识离箭之弦般地蹿了出去,想要感应今日府上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做什么?”

孔捷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睛,心中狂跳,对身后说:“没,是在看有什么可以招待您的,属下不太知道您的口味。”

紧接着他微笑,内心沉重地拿了东西,起身,转头,走过去。

虽然刚刚时间很短,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今天傍晚,禁地出事了。

孔捷绝望地把手中的吃的喝的送过去,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才不会惹眼前人生气,只见国公爷忽然垂头看了眼他怀中,然后自带冷感的眉头,一点一点地蹙起来。

孔捷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他自己抱着个纸袋,纸袋上“富春楼”三个大字被故意划掉了,下面飞扬跋扈写着三个大字:

周殷肉。

孔捷:“……!”

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收手,好像这纸袋子是火,他得赶紧扔掉。

国公爷俯身,左手轻轻一捞。

纸袋子在半空中“哗啦”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转眼间已被人稳稳抓在手中。

孔捷:……

屋子里,耐人寻味地安静着。

周殷撩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了孔捷一眼,右手把书放下,展开左手里的纸袋口,垂眸往里面看了看。

孔捷不敢动。

酱肉都吃完了,袋子里剩下的都是能存放的肉干,袋子一开,味道还挺香。

孔捷木得四肢都感觉不到了,如果可以,他真想原地再死一次。

周殷却只是轻轻地哼笑了一声,说不清他那笑是轻蔑还是如何,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漠然:“这么恨我?”

孔捷又咽了口唾沫,只能说:“都是误会。”

这小小的屋子,简直就是在刹那间冻住了,孔捷哭天喊地,心道赶紧来个人吧,他一个鬼招架不住啊,忽然间,外面猛然间传来一阵杂沓的铁甲兵戎之声,只听一句高呼:“报——太常令复命归来!”

紧接着一串更快更急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径直进屋,身材高挑的大美人大红披风、青玉头饰,高领精致的袍服在身后扬着,行走时端的好大的气派。

“公爷,臣已完成抓捕!缴获赃物一件、同党黄舟一人,目前主犯孔捷正在逃窜……”

美人先声夺人,音色清亮悦耳,进屋时却狠狠一顿,眉眼斜飞过来——他看到了孔捷。

成国公手腕上的珠串轻轻一嗑,从容补上一句:“不要紧,主犯在这里。”

自投罗网的主犯:……

然后,一直气定神闲的国公爷终于纡尊降贵开了口:“孔捷,今日酉时初刻,禁地巡卫郭兴值岗之时忽然晕倒,手足发红,癫痫不止,府中延请太医救治太医束手无策,太常令看过,说是他擅动了禁地之物,王朴被伏后说是受你指使,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嚒?”

孔捷抬起头去看周殷。

郭侍卫的细节他暂时无暇细想,他想到的只是,刚刚这个人是如何看自己的?他把人手派出去围捕自己,自己却忽然独身回转,外无护卫倚仗,内有叵测之人,他竟有这个定力一动不动地与他周旋,任他来来回回背对他拿东西。

孔捷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许负气,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他撩开下摆,原地跪下去,“公爷,此事是属下自作聪明,想着禁地不许外人进入,但守卫应该无妨,便请郭侍卫帮拿一件东西,打算用完即还。从头到尾实无别意,只是想要送公爷一样礼物暂排苦思。”

成国公冷冷地看他:“是公主的意思?”

孔捷一顿,迎着他的目光,咬紧牙关:“不,是我自作主张。”

那位妖艳又精致的太常令倒是投来了目光。

孔捷:“公爷,今日事是我冒犯,属下愿意受罚,但是您说的侍卫手足发红呕吐不止,非鬼魂滔天怨念不可为,安平王生前光风霁月,死后也不会是作祟之鬼,他如今这样怕是有别的缘故……”

“你说什么?”

“属下说,郭侍卫如此怕是有别的缘故,我愿将功赎罪。”

“上一句。”

国公爷似乎漫不经心。

孔捷不疑有他:“安平王死后也不是作祟之鬼。”

一瞬间,周殷的表情变得极其的难看,他几乎蔑视着开口:“你以为禁地里关的是谁?”

孔捷看着周殷忽然冷下来的脸,一时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

那里面的,似乎……并不是安平王。

太常令双手抱臂,好心为他解惑了:“国公府的禁地,乃告慰谷口战场亡魂的法阵,你让人拿的东西,是当年死者的遗物,”说罢,他眼梢飞挑,直接朝国公爷道,“公爷,此人惊动亡灵应予祭祀,是留不得了。”

孔捷瞠目,忍不住为自己辩白:“属下是有错,可也罪不至死罢?”

“把孔捷一党投入禁地。”

周殷打断他的话,径直从他的卧榻上起身,茶白灯影之下,他墨色身形修拔而冷漠:“自己惹的事情自己担,留不留你,去问问那些亡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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