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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汇总(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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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得又酸又别扭,一时竟让连空气都能读懂的周殷掂量不明白他到底是想抱怨什么。

周殷压了压眉头,想了想,道:“丹书丧命的时候本公正病着,所以才没细问详情,”此言一出唐放立刻想到什么,心口狠狠一痛,周殷却毫无觉察,口气平淡地继续说:“后来这件事由鸿胪寺罗大人接手,一切处理得顺利,本公也不便多过问了。”

一时间,唐放心中的所有疑虑全部呼啸而过,彻底将这整件阴谋穿出闭环。

他几乎是吃惊地说出那个名字,舌头还打了个磕绊:“罗……罗师雘?”

国公没有否认,但不赞同地挑了下眉头,纠正他:“称官讳。”

“好好好,称官讳……”

唐放激动起来,身体前倾按压住桌案,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殷:“那个公爷,我刚来不久,有些不太了解这位罗大人……罗大人在朝里,到底是什么职务做什么的啊?”

罗家人的风传不少,但是人们传的都是他家的花边,每个人说起他们都是聊他们如何睚眦必报、财大气粗、作威作福,不是咬牙切齿,便是津津不胜艳羡,这搞得唐放十分费解,他们家到底是凭什么政绩出头的啊?除了罗妃生了个孩子,那个罗师雘到底在哪个衙门口供职,做出过什么响当当的事情?

周殷表情倒是挺平静,“罗大人是处理对外事务的,在鸿胪寺任掌令,围猎等对外事宜都是他经手,这些年与北方各部良好交往,调整对外政策。公务上的确优异,不然陛下不会越级提拔。”

周殷只说罗师雘公务优异,却不说具体的如何优异,又紧接着抛出了“越级提拔”的结果,这么说,唐放一下子就明白了:“三寸不烂之舌的谋命之人,看来这位罗大人的‘才’很偏啊……”

唐放一点即透,周殷也失笑,口气促狭道:“有时候朝廷用人,的确是需要些’偏才’的。”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基本是上对唐放的猜测给予了肯定,外交嚒,不可能挑清正君子去干,乌木可汗王帐下四个儿子,怎么离间各部,怎么厚此薄彼,怎么分化瓦解搞小动作闹得他们内部不得安生……看看罗师雘是如何报复当年欺压他妹妹一家的罢,那真是先装孙子后装爷,阴险狡诈、晦暗无耻,朝廷对北事宜在不方便动手的时候,的确会需要这种嘴甜心狠、会奉承逢迎出小招的“无赖”臣子。

若要分,当年的宋家大哥宋明煦也算这一卦,精于权术,鬼点子一套一套地往外翻。

但是有些话,唐放有些不太好说。

很显然,这个姓罗的虽然也是外戚,但是位置摆得也太不正,心思也太多了,吃着大顺的俸禄位极人臣,已经开始贪心不足、吃里扒外了。

亲自把你提拔起来了,你这儿玩两面三刀呢!

是不是狼心狗肺?

唐放有些气愤,更多的是难过,问周殷:“我朝对北方目前就这样被动嚒?陛下没有考虑要出兵嚒?”

其实这话按照他如今的身份不该说,说也不合适,唐放一时没有多想竟问出来。

周殷的目光熨帖地动了动,竟答了他:“快了。所有的屈辱都只是暂时的。”

谋国如谋业,有些债,是最开始便背好的,当年唐家不得已走的偏门捷径,他们今日总要承担这个结果。

唐放:“人这辈子最倒霉催的就是遇到个强大的邻居,他心情好呵斥你两声,心情不好踹你两脚,烦死了。”

周殷失笑:“还不是怪咱们家比人家底子薄,前朝时候齐武帝把中原败得不成样子,人都去投于都斤山的牙帐了,咱们这些年才算是缓过来一口气来。”

人生在世,家族也好,政权也好,若是遇到三代明主,那他的势力将非常可怕,若是遇到六代明主,他身边的人就要掂量掂量自己自身还保不保了,草原十八部就是这一百年太顺了,原本他们部落结构是松散的,偏偏一连出了三代的明君可汗,到这一任的乌木可汗更是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年轻时候其势便已向西横跨北海,向南直抵新罗——就是前朝齐武帝三征久攻不下的新罗,对南则是看着齐末天下大乱政权迭起,游刃于各个政权之间,谁弱扶植谁,谁强便打谁,来回制衡,坐收渔利,中原的权术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短短三十年间,只能说北狄草原十八部之盛,未之有也。

前朝时候,兄长还在晋源领兵,当时便要时常受到乌木的骚扰,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有点交情,后来中原大乱,兄长有了天下之志,为了南下图夺中原格局,不得不与乌木卑辞厚礼、眉来眼去。

你说这好看吗?

这当然不好看。

可是兄长还是做了,不仅做了,并且在整个图夺天下的过程里不管前线优势如何,他都没有冲昏头脑,仍然远交近攻与乌木保持着良好的外交关系——这样的事情,若是唐放只有十三岁,他是无法理解的,但是当年的他在看过那么多事情后已经可以理解了:大丈夫在世能屈能伸,屈时屈到彻底,伸时潇洒漂亮。

毕竟当年乱世里,敌人也实在是太多了:小唐侯在前线给家里赚地盘,兄长若不在后面连哄带骗,十几方势力一哄而上,小唐侯就是神仙这个仗也是没法打的。

之前李癸的那个妹妹,兄长跟自己抱怨过“年纪太小、粘人”的那个,姑娘因为李癸政权是草原十八部了解中原形势的前哨站,为了稳住北边,大哥不仅要笑呵呵地娶,还要宠,还要拉拢,唐放开的玩笑其实也不算玩笑,是他大哥当时真的不容易,晚上陪不了大嫂还要为了这些糟心事以身相许。

所以唐放在听陈英说起“沥水之盟”的时候那么心惊。

因为按照他的印象里,这个乌木可汗似乎一直摆出“没有南下之志”,“我们游牧民族对你们种地的不感兴趣”的样子,糟老头子玩了几十年的远程挟控四处捞好处,谁能想到会忽然有一天打到中都外?

他这是什么意思?看中原将统一以后捞不着好处了想一口吃个大的?还是看我朝疲惫,趁着刚刚统一想要坐收渔利吞而并之?唐放已经无法想象当年自己死后的局势了,四方将领回援不及,乌木在外虎视眈眈,若不是还有兄长在沥水上镇住了场面,怕是大顺早在开平四年秋便已经亡了。

那之后的外交政策,唐放基本可以想见了,既然已经受了人家强求要挟之辱稳住了,那不如继续稳住。前朝短命的王朝没能坚持多少年,前前后后中原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乱,政治经济法律人心都急于回归正轨,也需要休养生息,那这个时候一切外交以将冲突骚乱压制到最小为主,庆州不稳?嫁公主,外交血案?草草盖过,罗氏作威作福?只要能做事,一切都可以容忍……兄长这是在磨剑,然后再图后事。

想到此,唐放立刻压不住情绪了:他原本想着自己突然和盘托出,周殷必然不信,必得要一点点铺垫,抽丝剥茧才好,但是他忽然理出这么一大桩事情,实在不想跟周殷搞弯弯绕绕了——

草原十八部落、白神教、罗师青、罗师雘都勾连一处,暗中都朝着家里能打仗的国公下手了,还抽什么丝,剥什么茧?直接说罢!

“公爷,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暂时没有证据,惹人怀疑,但是您一定要用心听一听。”

唐放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郑重其事地朝着周殷望过去:“丹书遇害,是罗家人在背后作祟,他们和白神教、贺若可汗里应外合,盗用了长秋宫的玉玲珑意图谋害你——具体的阴阳细则我可以慢慢解释给您听,但罗家利用职务之便与北方暗通款曲已明辨无误,坷尔喀酒铺一案事关重大,请您务必让人仔细追查,陛下面前,及时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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