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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
唐放听到了,这群孩子都说着不怕,但是挺多心里在打鼓的。
唐放也翻自己的吃的,和他们一起吃,边吃边问:“都带着家人的护身符呢吧?”
“嗯!”
唐放:“上战场嚒,要赢,更要活着,放心吧,国公敢让我带着你们,是因为我靠得住才让我们带你们的。”
他们这群人没有想到“小孔将军”主动提到了国公,脸上的神情跟着变了一变,有大胆的一边吃肉干一边状似无意地开了口:“主将,您和国公是什么关系啊?”
很多人不显眼地点了一下头,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他们已经知道他有实力,但是对他的性情还没有把握,一个在三军中大摇大摆睡帅帐的人,他们本能会想他是佞幸遮掩之徒,上沐贵人光宠,下窃分桃之爱,他们紧张地看着他,荒漠中四围全黑,他们接着篝火看着他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唐放却笑,口气颇为不解地反问:“我没有隐瞒过这件事罢?我整日和他睡在一起,这还能是什么关系?”
士兵没想到主将这么坦白,忽然这么大喇喇地一承认,反而给他们弄不会了。这些人士兵大部分都是东都人,非常、非常、非常仰慕国公,那是个不动而威的统帅,深藏不露、运作冥冥之中,以凡人无法勘破的方法打出难以想象的战绩,怎么说呢……“小孔将军”能套住国公,挺有本事。
在一片默默的沉思中,唐放笑着开口了,问:“你们知道国公为什么是国公嚒?”
有嘴巴快的回答:“因为谷口战役!他以少胜多全歼赵云遮部,此后四方来降大顺才得以一统!是定鼎之功!”
唐放“嗯”了一声,问那个刚刚抢答的小伙子:“那你知道他怎么能做到这样的嚒?”
那小伙子没话了,不知道,若是知道,他也是国公了。唐放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没想出来,这问题太大太宽泛,还有悄悄走神的,他又问,这次是小问题:“让你们组织一场会议,你们能在会议结束的时候看出来每个人想什么吗?”
这个好回答,大家立刻异口同声:“不能!”“这怎么可能?”“除非每个人主动说想法。”
唐放笑:“是啊,这就是我们和国公不一样的地方。他能。”
“国公手下带二十多万的人,不要觉得用兵多多益善,是很威风很容易的事情,人多考虑的事情是非常多的,他要考虑他手下每个方面军的性情,谁适合先锋,谁适合防守,谁适合伏击,谁适合包抄,会不会怯战,会不会和友军有矛盾,他们现在是跃跃欲试的还是兵力透支的,他们情绪状态如何,是激昂,还是怯战,让他们以死坚守,他们的意志够坚定吗?”
唐放一字一句,掰开了,揉碎了说,甚至直接现身说法,“我是不能带大兵团的人,我手下最佳数量也就是三千,三千以下我可以照顾到,三千以上我就不行了,真带出去那就不知道是兵带我还是我带兵了。带兵就像是我刚刚说的开会,一场会,看明白与会人所有的想法,带兵则是一场仗,打完看明白手下每个队伍的性格特点和状态,他们适合做什么,实力怎么样,有什么风格,下一次战役中把每一支队伍发挥出他在整体中的最大功用,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同理,在一般的将领眼中,战场地形是千变万化的,但是在真正顶尖的人眼中,它一点都不复杂,一眼可以看穿,当你们不断地熟悉它,熟悉到可以一眼洞察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你们一步步升迁的时候了。”
忽然之间,这群人才意识到唐放在跟他们讲什么。他们震惊而意外,按照道理,军中训练是有一套标准的说辞的,可是这个人竟然对他们完全不存戒心,给出了一个这样标准而简单的答案,告诉你为什么你在第一层,国公在大气层。陈英更是在心中卷过凛冽的警醒,他今天是和孔捷站在最佳观察位的,可是当时他时不时就要盘一下自己的不忿,到底自己有没有留意道每一队的作战风格?
唐放听着这群孩子杂七杂八地在心里说话,忽然间觉得他们挺可爱的,战场上不惧敌,不怯战,私下里有些傲气,但是心不坏,他们应该都挺担心自己是陛下派下来刷军功的,所以之前看自己非常别捏,还一直私下在商量战略战术,想着小主将要是撑不住,他们得顶住好好打。
唐放:“还有其他问题吗?我可以给你们解答。”
“主帅,我们去打白神教,这有我们这些人行吗?”有人问出了他们很多人关心的问题。
“打仗呢,不是人多就能胜,要赢,要会掐对方的麻筋儿。”
唐放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把问题抛回去:“你看我们为什么要先拔白神教?”
“因为害怕军中人心慌乱!”
“因为贺若可汗看中白神教,还把他女儿烧了!”
“就像有个会用毒的部队,实力未必最强,但是杀伤力强,让人心生恐惧,所以要先把它拔掉!”
嗯,脑子都还是明白的。
唐放再问:“我们百里疾驰,如果要拔白神教,需要怎么做?”
“嗯……快打快回,不可恋战!”“设伏!引他们出来之后设个圈套给他们!”
这群半大小子开始聊起来了,吃的都放下了,开始七嘴八舌就近在地上画地图讨论起来。
天生的将才就是这样的,不要跟他说行不行,大家先明确目标,值得一做,他管你是迟疑、困惑还是想打退堂鼓,他会让底下人跟着他的节奏,他带着你想,带你干活,从不纠结可不可能,只考虑事情要怎么做。
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了一顿饭,到时间了,唐放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让大家再想想,赶紧修整睡觉,明日还要继续行军,深夜的篝火左右的摇摆,各百夫长安顿好之后惯例来复命,“撒手没”走过来,看到唐放背着身似乎在写字,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又收了起来,隐约间像是一块白色绫布,不知在干什么。
“您这个手串怪好看的。”
唐放看着那手串,笑了一下,神情忽然变得非常温柔:“我也觉得它挺好看的。”然后抬头说说:“今日多谢你帮我拢着人手。”
“撒手没”害羞地笑了,摸了摸头,然后转身走了。
四围漆黑,“撒手没”往自己睡觉的地方走,别人看不到的脸,他也有意识地收拢着自己的心思,只是脸上一低头,露出一抹狞笑。
与此同时,浑善达克沙漠的深处一只老鹰从东至北地掠过,俯瞰找到这小小的一千余人修整草甸,然后一个尖锐的啸唳呼啸而过;人头攒动的山洞之中,白袍祭祀睁开那和老鹰一般浑浊的眼,对台下的林俊与诸信徒道:
“唐放已经入彀,准备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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