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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胞胎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勇者一行人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们来自于大陆西部名叫狄格特的偏远小村。家中世代务农,姐妹俩在双亲的疼爱下平安幸福地长大。但是这样安谧祥和的生活却一朝被摩尔特河的突发泛滥打破。整个村落被大水淹没,全村人流离失所。她们不仅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和家园,连父母都在大水中失踪了。
姐妹俩于是想去寻找双亲下落,好心的村长劝说她们先和剩下的村民一起在山上避难。但是她俩心急火燎,就这样不顾规劝带着最后一点粮食匆匆出发了。
姐妹俩沿河搜寻、一路坎坷,不仅粮食早早吃完了,还因为年轻貌美被“猎人”盯上了。
是的。自从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水灾,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都沦落为难民,王国这边的救援队迟迟没有音信。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绝望中,反而滋生出了丧心病狂的地下活动——“难民狩猎”。
“猎人们”先是用食物和避难所吸引难民,随后强迫他们付出报酬。一旦交不出钱,就会被一夜之间变为奴隶,沦为一件丧失自由和自主权的商品。
不谙世事的姐妹俩就这样上了当,如同弱小的羊羔般被“猎人”转手卖给了奴隶商。奴隶商一眼就瞧出这对双胞胎是稍加培养后就能卖出大价钱的“高档货”。于是他用各种狠辣手段逼迫姐妹俩学会跳舞,学会如何低声下气伺候男人,一点一滴打碎她们生为人的自尊。终于初显成效的时候,恰逢主城里某位伯爵大人的生辰,有人出高价向他购买这对舞娘作为贺礼。奴隶商欢天喜地收下了定金,带着低眉顺目、宛如人偶一样的姐妹登上了前往主城的客船。
谁知变故在此时发生了。妹妹朵丽始终在寻找机会,她趁着奴隶商不注意带着姐姐逃跑了。她俩跌跌撞撞从港口逃到了自由集市,原本想混入人多的地方逃出费海特城,谁料还是被抓住了。之后就发生了集市上的那一幕。
“谢谢您从恶人手中解救了我们。”
姐姐泪光闪闪地凝视勇者。
“我们无以为报,只愿能以身偿还您的恩情。”
“请让我们跟在您的身边吧!”
姐妹俩殷切的眼神让纳伦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是他心里已然乐开了花。因为顾忌着其他几个女孩冰冷的目光,纳伦故作推脱道。
“但是接下来我们要去主城,可能会有危险……”
“没关系的!我们会努力不拖您的后腿!”
“而且我们可以带着您偷偷潜入那艘客船!”
纳伦只好转头看向艾芙莉娜他们,摆出“哎呀她们提出的条件太诱人了我也不好拒绝”的模样。
邱叔这边,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个夭寿的副本所以怎样都无所谓。而何向阳因为被刚才那个“你这吃醋的小傻瓜(心)”的眼神雷疯了,暂时还没缓过神来。贺容则更不会提出什么异议了。于是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在暗巷里躲到天黑,等避过了这段风头再出发去港口。
***
有时候我常想,古人说的话总是分外有道理,比如人心不足蛇吞象。
曾经当我只是棵后山榕木的时候,习惯了在地上眺望浮月岛的日子,从不肖想更多。而今在偷得了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后,却在听说负责引领弟子前往秘境的人是师父时,心骤然从云端一脚踏空。
据说这是掌门的意思,因为这些弟子都是从大比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可算是各位长老的掌上明珠。年轻修士之间好勇斗狠是常事,必须得寻一位既镇得住场、又公正严明、不偏不倚的高人坐镇。此时,没有弟子参与大比的砺剑长老自然是不二人选。
当我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距离队伍出发仅剩最后三日了。我如坠冰窟般站在正午的阳光下,感觉众人谈天说地的声音逐渐离我远去。蝉衣师姐拉了拉我的衣袖,唤回了我的神智。
“小师弟你怎么了?”她目露关切。“是不是担心你师父?”
我说不出话。
“放心吧,砺剑长老修为高深,威名远扬,妖魔鬼怪见了他逃还来不及!”
有个师兄插嘴道。
“哎,我们医修还是担心下自己吧,到时候分到的队不争气,说不定刚进去就被踢出来了!”
“你少乌鸦嘴!”
在蝉衣师姐担忧的目光中,我神思不属地离开了灵植园,回到了浮月岛。如今就算我的禁足被解除,师父依然亲自为我授课。他对变更只字不提,我便暗自窃喜。曾经我是那么求之不得啊,能多在他身边留一刻都是好的。
而今这却变成了一种煎熬。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术法口诀却说得颠三倒四,灵符也写得错误百出,凭白浪费了好几张符纸。我的气息紊乱,精神恍惚,整颗心像枚熟烂变质的果子,从高高的上空跌落。
师父叹了一口气。
我这才如梦初醒,落在纸上的那滴浓墨无声洇开。明明想道歉,但是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任凭酸涩的情绪像那滴墨一样无可挽回地漫延。
这种感情予我而言太陌生了。
直到许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份感情用几个词就能概括。
“寂寞”
“孤单”
“舍不得”
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师父一步步走近无声发抖的我,将一样东西摆在我的桌上。
“此物你且收下。”
师父开口道。
我凝神细看,那是一面造型古朴、手掌大小的镜子。
“此物名曰‘真无镜’。和之前你见过的‘刹那’一样,也是一种内含芥子乾坤的法器。而且只需照影便可纳物,取用不拘。”
师父为我演示了一番。只见他用镜子照了照笔墨纸砚,转手便从中取出了一模一样的一套。
“存续时长取决于镜主修为。修为越高,容许收纳的物件范围和其本身的品阶也会提升。”
伴着我惊讶的眼神,师父静静说道。
“无中生有,无所不包,大道虚空,是为真无。”
这不是普通的法器,这分明是一件绝世罕见的天阶法宝!
我受宠若惊又难以置信,师父为何要将这件宝贝给我这种不出山门的弟子?
师父显然读懂了我的眼神。
“这法器是我在某处仙界碎片中发现的,总共两件,是为一对。两件可彼此感应,互通有无。让两方即便身处异界也能以神识沟通。”
师父将镜子放在我的手中,静静望着我。那眸子深邃浩瀚,有太多我望不尽、读不懂的内容。
“若有需要,你可随时唤我。”
我的心中仿佛霎时轰然起火,那火将所有寒凉付之一炬,同时又让我胸口不可抑制地发疼。我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不想在师父面前太过失态。但是一切的努力终是被那只轻抚头顶的手击碎了。
那只手是如此温暖。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可操之过急。总有一日,你也能踏出山门,走入那三千世界中去。”
我流着泪跪地俯首,叩谢师恩。在师父的帮助下,与那法宝就此结下魂契。
我想,即使我身无长物,法力低微,也合该在师父临走前送他一样东西。这样的心情催使我日思夜想,魂不守舍,终于在最后一晚想出了个点子。
我邀请师父来到了浮月岛的最高处。那里是一处极为开阔的平台。今夜又是满月,那皎皎玉盘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让我心驰神往,又唯恐惊扰桂宫里的神明。
我向前走了一步,回首对师父说。
“这是徒儿送您的践别礼,愿您此行平安,诸事顺遂。”
说罢,我阖上眼,运转心法,立地生根。
刹那之间我回复本体,每一寸枝叶都在夜色里尽情舒展,很快便树冠盈天,抱月而立。我的气生根几乎铺满了整片平台,将师父圈在错落交织的根系里。
我不断催动心法,让体内灵气澎湃流淌,循环不息。树叶在风里连响一片,枝条肆意抽长。我用周身感应天地,吞纳月之精华,再一次默念口诀。
天地万物,各复其根。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始卒若环,孰知其纪。
聚散枯荣,天下一气。
刹那之间,我枝头不起眼的淡色微粒开始膨胀,逐渐长成簇簇圆球,圆球的根部砰然炸开,内生无数细密绒毛。那绒毛伸长后向四周散溢,形成一把小小的绯红羽扇。这便是我的花了。不如牡丹雍容,不及池莲清美,远眺十分不起眼,近看也不见得赏心悦目。
但是我努力让一树都开花了。浅妃色几乎铺满了所有枝干。细小的花扇连成了冠上云霞,热热闹闹地随风起舞。我的心好似也随着它们轻快起来,仿佛要学那十里桃花,夭夭灼灼堆到天边去。
这一刻,我不求自己开得多么盛,多么美,只求能映入谁的眼中。我是多么诚心期盼,愿自己的一树乱红,一腔谢意,能取悦此人一星半点,哪怕只有一瞬也好。希望他抬头看向我时,能够忘记当下一切忧虑。
我想,我的愿望实现了。
因为师父笑了。
他目若晨星,唇角微扬,白色的衣袍迎风鼓动,一抹绯色落在他的唇边。他用指尖轻拈而起。
我的心轰一声全乱了。
天底下竟有人笑得这般好看,令这浮月岛上的稀世美景都骤然褪尽颜色。我过去只知他是遗世独立的神仙中人,却不知他笑起来才是真正可遇而不可求的天人姿容。
我心如鼓捶,枝条发烫,满树花色也由浅妃转为深绛,还十分可笑地掉个不停。那花絮冒冒失失沾了师父一身,徒惹来一声轻笑。
我完了。
我绝望地想。
这回怕是真的要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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