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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赦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那屋里的陈设与他在外门截然不同,就连自己做内门弟子的时候,也未曾住过这样好的房间。
他急忙起身,却触动了身后的伤口。
伴随着“嘶”地一声, 玄天赦的脸色也变得愈加惨白起来。他这才忆起原是自己受了穿骨之刑, 但他知晓这管事非权贵不得撼动, 再比对着屋子里的陈设,他也猜出了一二。
约莫就是内门几位长老首座罢了。
玄天赦咬牙拼着一口气, 将一旁桌子上放置的杯子推到了地上。“哗啦”一声后,没多久他便听到了有脚步声传来,继而便是门被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霜色长衫,袖间衣摆用银线绣着些许浮云暗纹,腰间玉带掐出了纤细的尺寸。他眉目温润如玉, 嘴角唇边带着一丝浅笑,双眸清澈如水一眼就能望到底一般。
“你醒了?”
玄天赦佯装警惕地往后搓了搓身子,说道, “你是谁?”
“玄武峰座下弟子,白凛。”白凛见玄天赦想要动作身体, 便急忙上前几步扶住了,“你身上伤痕未愈,不要动弹了。”
玄天赦点点头, 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白凛义正言辞, “若是见死不救,实非灵修所为。”
听闻灵修二字, 玄天赦却是嗤笑了一番。何为灵修?是管事那样的欺凌弟子,还是阿春那样的阴险狡诈,更或者说,是那些见他灵力并不再那么充沛就轰他出内门的笑面虎?
白凛见他不语,便坐在床侧,搭了他的脉象,“无妨了,好好养伤就好。以后依旧如常人一般修炼,成为一届仙师的,放心吧。”
“灵修?仙师?”玄天赦摇摇头,他勾起嘴角,但笑意却远到不了眼底,“我不信了。我曾经那么一颗心捧给他们,我用我仅存的那一点信任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他们。可他们呢?他们便是活生生把我一颗真心碾得稀碎,踩在脚下揉在手里,当成渣滓啊!”
他抬头看向白凛,眼神中有着疑惑,有着难过,更多的却是惧怕。他惧怕这个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仍是有所图,他惧怕他再次遍体鳞伤。
“那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玄天赦咧着嘴,笑得凄惨极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了。”
白凛当真不知面前的这个小男孩经历了什么,他只是从这个孩子眼底读出了那份悲凉,凉得让他心里酸胀得厉害。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没说,只揉了揉玄天赦的头发,勉强笑弯了眼睛说道,“我什么都不要。”
玄天赦却摇摇头,“不可能,你们都想要的。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不傻。阿春他们因为我曾是内门弟子,他妒忌我,他想要我受到别人的欺凌;那些灵修仙师们,想要我身上丰沛的灵力,去替他们撑着场面。你,你绝对想要什么,你不可能不要的!”
白凛一下下地顺着玄天赦炸起的头发,宽慰道,“我什么都不要,若是真的想要,那就要你的名字吧。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玄天赦却是诧异地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你不可能……”
但白凛只是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他的眼角眉梢有着几道细纹,可却连那几道细纹都是温润的、可亲的。
“我……我叫玄天赦。”
“那我叫你阿赦好吗?阿赦,你能否告诉我,那些人为何欺凌你?”
玄天赦虽然身上伤痛,口齿却还是伶俐的,他只反问道,“你说你是玄武峰座下弟子,我曾也是内门弟子,却未曾住过你这么好的房间。你的衣饰也不同与他人,你不会仅仅是玄武峰座下弟子而已。况且,我能感受到你身上并无太多的灵力浮动。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
一瞬间的思绪让玄天赦有些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人究竟是谁?若是他真的掳了自己,又装作四象门弟子呢?但他的意义又是什么,玄天赦知晓自己现下不过是个卑微的外门弟子,他哪里配得上人家大费周章呢。
“我当真是玄武峰弟子,但你说的也对,我并非普通弟子,而是玄武峰首座的亲传。我入门不过三月,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出房门,你未见过我也是应当的。阿赦,你可知晓我为何不愿踏出房门?”
玄天赦摇头,“不知。”
白凛轻描淡写一句话,可眼神却骗不了人,他本清澈的眸子笼上了一层惨然雾霭“我被人哄骗,失了家传法器,也失了父母亲族,只剩下一个妹妹还活着。”
玄天赦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过是在玄安城被人嘲讽,在四象门被人欺凌罢了。可比起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他的一切又一切像是一场闹剧一般,谈起来何其可笑?
玄天赦一时无言,待回过神来,便强忍着疼意伸手拉了拉白凛的袖子,喊道,“白……师兄?”
虽是玄天赦先入门两年,可这两年荒废,现下人家是亲传弟子,而自己不过一届外门。更何况他对着一个年纪比自己略大之人,却是无法开口叫出“师弟”的。
“现下可愿讲与我听了?”白凛敛了满眼悲伤,撑着下巴瞧着玄天赦。
玄天赦点点头。
“原是如此。阿春他们大约只想让你受点体罚,却没想到你竟然一口咬死了,最终被穿了琵琶骨。”白凛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玄天赦伤口附近的衣物,心疼地叹道,“阿赦,我知道你真的很疼,但是相信我,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抬头看着屋外的重峦叠嶂、青山碧水,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讲给玄天赦听一般,轻声道,“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玄天赦似懂非懂,却依旧点头同意。
“你好好休息吧。”白凛给玄天赦掖了掖被角,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揪住了袖口。
玄天赦有些难为情,他小声嘀咕着,“师兄,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我害怕。”
白凛听闻他这句话,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啊,当然好。”
“师兄,你有见到我的小石头吗?”玄天赦忽然想起了他在昏迷之前曾松开了左手,那他的小石头,那他的石中灵,是不是丢了呀?!
这下玄天赦才慌了神,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要扔掉他的小石头。他只是……只是那一时间唤不出石中灵才气急的,他怎么会抛弃一直陪伴他的石中灵呢!
玄天赦也不管自己的伤势如何了,便要作势起身,胡乱摸着自己的周边。他的眼泪珠子在眼眶中打着转,随着问话掉了下来,“师兄师兄,就这么大一个小石头,普普通通的。就……很普通的小石头,你见过它吗?”
他连比划带着哽咽,一时间竟捂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要丢掉石中灵,他要石中灵回来!
白凛却是见他如此,叹了口气,从一旁的小匣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小石头,问道,“阿赦,是这个吗?”
玄天赦一把拿过石头,在手里来回颠倒了几遍,只细细地查看着。继而,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抹干了眼泪,说道,“是,是它!”
“我接你回来的时候,见你就连晕倒都死死地攥着它,便知道一定不是寻常物件,就替你收好了。”
玄天赦一惊,他本以为自己在那情况下,便是已失了对石中灵的信心,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最后一刻捏紧了小石头,也便多谢自己在最后一刻捏紧了。
“这小石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是我在我娘生下我的法场上捡到的,我便当做是我娘送我的信物了,一直留存至今。”玄天赦思来想去,还是未曾将石中灵的事情说出来。
玄天赦见白凛的疑惑溢于言表,便又解释道,“我娘亲手杀夫,因为我那个爹在她怀着身孕的时候与一青楼女子搅在了一起,还要休妻,逼着我娘去将我打掉。我娘一时气不过就杀了他,然后要行刑的时候,在法场生下的我。所以我的名字也是取自于此,玄安城的玄,上天赦免的天赦,我倒是还算喜欢。”
“这些事可都是别人说与你听的?”
玄天赦摇摇头,“我娘的事情早便被说书人讲成了段子,他们都骂我娘,骂我娘犯贱。可我不相信啊,一定是我爹做错了事情,才会逼着我娘到如此境地。她死前一定唯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了,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母亲。”
白凛更是忆起了自己的父母,那些开心的、难过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玄天赦的话便是直戳了他柔软的内心,除了那些个禽兽,哪里有父母不爱护疼惜自己的孩子的呢?
两人竟是笑里透着泪光,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这寂静直待到一声清脆“哥哥”传来,便见一个粉嫩的小团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子,站在两人面前,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天赦,问道。
“他是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白凛大约是整篇文里面最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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