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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诀一句冷淡至极的“原来如此”, 又让林言实想起了那些个在寒诀手下讨生活的时日。虽然他算是受宠,比之张仲琰之流还能称得上一句得宜。可偏偏寒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每每让他腿软心颤。
林言实强忍着身体里那股不得不屈服的跪拜的冲动,挽出一个僵硬的笑意说道, “我手下有个名唤阿二的, 还称得上得力。如果寒帝信得过, 不如调他去管理兴隆马场的黑市。”
玄天赦乍一听闻阿二这个名字,便是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去。这名字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可思来想去终是在脑海深处挖掘出来了这个人,对上了号。
“是龙形客栈的那个店小二?”玄天赦有些愕然,原是当时他一路行来遇上的每一个人, 都归根究底追踪到了屠仙宗,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正是。夫人竟然知晓阿二?”林言实点头,恰巧避过了玄天赦一张骤然变黑的面容。
玄天赦怒瞪了一眼寒诀,可看在寒诀眼里却是脉脉含情的。寒诀也知晓林言实这声“夫人”是叫给自己听得, 可他也便就吃这一套,当即有些按捺不住笑意了。若不是玄天赦轻咳了两声,他恐怕要笑出来。
“叫玄城主。”倒是寒诀一言直断, 把自己的名分斩了。说罢,他便委委屈屈地看向玄天赦, 得到的却是玄天赦带着杀气的笑容回应,立马收了自己的嬉皮笑脸。
玄天赦这才像林言实的方向颔首,“曾经去兴隆马场, 还是阿二照应的呢。要是没有他的那一枚坠子,我也进不到马场, 遇不到装成奴隶的寒帝。”
他奴隶二字念得有些咬牙切齿,眼睛直戳着寒诀险些烧出两个洞来。可他嘴上这么说着, 心里却不尽然,他一点也不曾后悔过遇上寒诀,并且沉沦于寒诀的温柔爱意之中。
玄天赦已然知晓寒诀爱的是这个自己,这个名叫玄天赦的自己,而不是曾经那个寒凌神君。这便已经够了,他不必再纠结于自己与寒凌的身份问题,因为他从始至终与寒凌便是一个人,不得分开。也许有朝一日他会登上九重天去,那时候他便依旧是他的寒凌神君。
左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叫玄天赦也好,叫寒凌也罢,都是他罢了。
倒是在旁被忽略许久的雁姬悲伤够了,又见面前的这几人聊天聊地便就是不说她的记忆问题,有些愤愤地问道,“你们是谁,我是谁,这到底是哪里?还有我的母亲,她怎么样了?”
“你叫雁……燕燕,曾是被我抚养长大,也曾唤过我叔叔。”林言实临到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却改变了主意,他将林燕燕的身世全然套在了雁姬的头上,许是也想予她一个新身份可以得以重生。
雁姬若有所思地点头,可又问道,“那……我母亲呢?”
“没有什么母亲,是我诓你的,只想试试你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装来骗我的。”
“我骗你作甚!”雁姬横起美目,“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骗你又能怎样?还能剜你一块肉下来吗。”
林言实此番倒是被雁姬有些幼稚的话语逗笑了,他算是信了九分雁姬真的失去了记忆。余下那一分,便只能在岁月长河中慢慢蹉跎、寻觅,直到他们一同死去了。
“后续的丹药,屠仙宗会定时派人送上。”寒诀拱拱手,也不知是否因为方才的那句夫人还未曾消磨他的愉悦,他连带着对林言实都客气了几分,“只希望魔君陛下能信守承诺。”
“定会。”
寒诀与玄天赦启程于第三日午后,来送行的便有林言实和雁姬。只不过雁姬已然换上了一副宫妃的打扮,估摸月余便会被现任魔君纳入后宫了。
玄天赦斜倚在马车内铺排的软软的坐垫上,感叹了一句这魔宫不愧是魔宫,竟然比屠仙宗的马车还要华丽柔软。寒诀一撩门帘便听见这句,不由得蹙起眉头想辩解些什么,可却被玄天赦的下一句话打了岔。
玄天赦借着那掀开门帘的一丁点的缝隙,朝外面观望,却见雁姬的头上盘旋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魔兽,有着鹰喙,凌空展翅的时候又像极了隼。他瞬间便忆起当日截获淮虞与雁姬通信时,用作传递信息的便是这只魔兽。他有些诧异不解,可更多的是背后蓦地发凉。
若是雁姬根本没有失忆呢,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呢?那后果不堪想象,林言实的未来恐怕并不好过。
“寒诀你瞧,那是不是雁姬公主的魔兽,天上飞的那个鹰似的魔兽。”
寒诀沿着玄天赦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有此兽。可是只见那魔兽惊空遏云的一声鹰唳之后,便冲向云霄再也不见。
寒诀撂下门帘,将玄天赦背后的枕头又铺上一铺,生怕这马车颠簸伤到玄天赦的腰。他解释道,“是她的那只魔兽,这种魔兽认了主便是一辈子。但我刚见那个魔兽叫了一声,应当是在与雁姬告别。”
“告别?”
“这魔兽恐怕开了灵智,再多修炼上百年便能化作人形了。他既然已经知晓雁姬失去了记忆,便也明了她不会再利用自己,一声鹰唳便是与雁姬的最后告别。”
玄天赦虽然听了寒诀的解释,可心里还是打鼓。他总觉得如果按照雁姬的心机和行事作风,她不会轻轻易易地让自己陷于一种未知的状态,即便这种状态能保她平安。可谁又能说得上来,能真真切切地保她一世安宁吗?雁姬一定给自己留了后手。
玄天赦掀起窗帘,抬头去看却仍是未曾发觉到任何有异之处。他心中惴惴不安,可还是姑且信了寒诀的解释。
只是谁也没瞧见,在他们走后,魔宫的人也同离开了。雁姬方才所站的位置,确确实实留下了些许黄白相间的东西。不大一会儿,便见那只黑色的魔兽在上空盘旋了片刻,确定四处无人了就展翅俯冲了下来,站在地上将这些东西全然吞进了肚。
玄天赦暂且搁下了对雁姬的怀疑,只向寒诀问道,“你方才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上丹药来巩固雁姬的记忆,是典籍中的功效吗?”
寒诀却是直接咧开了嘴,笑得开合,“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唬他的。这药若是有效便是一次见效,若是无效,吃再多也无用。我说隔些日子送上,只是为了好控制林言实罢了。”
“只是当真控制得住吗?”玄天赦冷笑了一下,“林言实可不是什么好鸟,一个雁姬公主,恐怕真的控制不住他。”
寒诀斜斜歪歪地找了个位置,刚巧把自己小半个身子的重量倚在玄天赦的身上,惹得玄天赦拍了他一下,皱着眉说道,“起来,多大个人了,还跟没骨头似的。”
“我本来就是蛇呀,蛇的骨头本就软,这当真不赖我。”寒诀说着俏皮话,又朝玄天赦的方向挤了两下,“天冷,靠着暖和。”
“快起来!”可玄天赦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掀了一旁的兽皮,搭在了寒诀的身上。寒诀是蛇,他向来畏寒,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又是天降大雪,更是几次忍不住想要去冬眠,独独靠了熊熊烧起的壁炉才强忍住了冬眠的冲动。
玄天赦见寒诀的眼皮又有点耷拉下去了,便使了坏心伸手掀了他的眼皮,却见的是初见时的那副红色蛇眸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玄天赦有些慌乱,连忙把他眼皮松开,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偎在另一端。
寒诀却陡然睁开了双眼,唤道,“小主子。”
那一声小主子酥酥麻麻,让玄天赦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明明是和伊始的时候相同的叫法,却莫名听在他的耳中,形成了不一样的意思。寒诀带着点上扬的尾音,恰恰好好直戳了他心脏最柔软的一块位置。
玄天赦的双颊有些燥热,他偏过头去望着窗外,正好与寒诀炙热带着些许情欲的目光失之交臂。良久,久到玄天赦以为寒诀已然安眠进入了梦乡,才堪堪听见寒诀问了一句,“小主子,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控制林言实,又跟他许下了什么承诺吗?”
“左不过是什么保证屠仙宗的位置,你的身份罢了。”
“不尽其然。”
“那还有什么?”玄天赦倒是来了兴趣,扭头回去与寒诀搭着话。
“是他在一天,魔族众人便会护你平安。”寒诀当当正正地甩下一句话,却叫玄天赦眉头紧锁。他不明就里,不知道为何寒诀要让林言实许下一个这样的承诺,只是因为他嫌着自己护不住自己吗?还是寒诀觉得他,一届灵修得靠着魔界的力量才能苟且偷生?
“为什么?”
寒诀又朝着玄天赦的位置挪了两下,先是呵呵一笑又解释,“其实你也瞧见了灵修的险恶,忆起了仙人的欺凌。倒是有些时候,我便是觉得这魔族众人更为坦坦荡荡,况且有林言实这么好的对象作何不利用一番呢?”
“若是哪日我真的碰巧护不住你,便是还多了一重保障。”
玄天赦笑他小题大做,却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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