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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赦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他不敢陷入沉睡,更是因为脑子里的思绪太多连不成串,让他也进入不了睡眠。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寒诀,摸上了寒诀的手。
寒诀的一双手已经被鳞片遍布着, 细细密密的甚至有些扎手。可玄天赦却仍然捏着不松手, 他知晓这事情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做出来的。
寒诀向来只是看上去吊儿郎当, 可当真却心细如尘,他不会轻轻巧巧就着了别人的道儿。但是他受伤失控已是定局, 也是自己的蠢钝造成了这个局面。
可玄天赦了然他再后悔也没有挽回的余地,能做的便只是看看怎么脱困罢了。
他深知自己若是无碍再加上寒诀,两个他师父也不是对手。可现在自己半身灵力气血已然透支给了寒诀, 而能依仗的只有他那个手持着招魂幡的徒弟孟汲。
提到招魂幡,玄天赦却陡然脑中有什么念头划过。
招魂幡的阵仗可大可小,小到凝丹炼药,大到可以如周修冶一般屠尽桐陵。但是因为白凛的强力要求, 孟汲却不敢用招魂幡困住一只魂魄。
这招魂幡竟生生叫孟汲练得与他们剑修器修无区别了,只能做劈砍刺的手法。倒是因为这个方面的修炼,叫招魂幡又坚固了不少。
但这却全然都是后话, 玄天赦现下却脑中酝酿了一个歹毒的想法。他想着,若是他如同周修冶那般让孟汲操纵招魂幡, 在玄安城上空织就一个巨大的帷幕,将这玄安众人的魂魄取之利用,可不能住他们一臂之力?
可这想法一出, 玄天赦便将他抛之脑后了。他本就是为了百姓才杀人埋骨,现下为了躲避于此竟然要让无辜之人惨死于自己手下, 那便是真真落实了他杀人无数的名头。
可偏偏那些人,不愿意认可他的努力, 而将自己全盘否定。他又为何要对不理解自己的人,仍是抱有一腔热忱呢。
玄天赦暗骂自己失了本心,竟然真真地将此提议据于脑海之中。
他忆起自己方才一阵慌乱之中,竟叫受惊昏厥的舒甜落在了客栈,只拖了甩着尾巴的寒诀出来。
玄天赦猛地睁眼,唤道,“汲儿,方才你去客栈,可有看到那个早上曾出现的姑娘?”
孟汲应了一声细细思索,却摇了摇头,回复道,“未曾。许是我没有留心,但是舒姑娘应当已经自行离开了吧。”
“她瞧见了寒诀的真身,你说她若是醒来了,又会怎么想怎么做?”玄天赦叹了口气,却将这个他不愿意思索的问题,抛给了孟汲。
“她会……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宣传出去,随即这事情定会穿的满城风雨。”孟汲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这该如何是好?”
玄天赦却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了孟汲,这孩子许是温室里呆久了,竟然忘却了自己曾经也依靠着自己的力量活到十四岁。他其实过分聪慧,但是却又胆怯不敢显示。
“若是我,便将她先囚困起来。”
“灭口?”
孟汲摇摇头,“并非,只是躲过这一段事情便好,总是不能走路风声。”
玄天赦听闻倒是笑了,孟汲的提议又和当年他将那卢大汉关在地窖,有什么差别呢。不愧是他亲自选中的徒弟,到底一言一行都与自己如出一辙。
“只是木已成舟,你又该怎么办呢?”
孟汲沉思片刻,答道,“若是将所有知晓的人都困起来,是绝对不行的。那便只能另寻他法……有了!师父,若是我们将计就计、以讹传讹呢?”
玄天赦正了身子,来了兴趣,便问道,“怎么说?”
“便是将师爹讲做一条巨蟒,是师父你替玄安城百姓收服的。若是不是你动手,便是这玄安城会有巨蟒之灾。”
玄天赦眼睛亮了亮,夸赞道,“这法子倒是不赖,汲儿,继续说下去。”
孟汲得了师父的赞扬,也是展露了笑颜又说道,“若是有旁人问您这巨蟒何处?您便可以随口应答着说巨蟒已经开了灵智,放归深林,此生此世不入世俗了。”
“点子是好点子,可你师爹这么大个活人,又要往哪藏呢?”玄天赦给予了肯定,却又当头给了一棒子,让孟汲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
孟汲陷入了沉思,可却仍然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破庙正中他们就着往日行旅留下的木柴点燃了火堆,一阵微风拂过火堆,带来了些融融的暖风,让本就焦急的两人更加燥热起来。
尤其是孟汲,玄天赦已然看到他的面颊上有着汗水顺着他略显圆钝的下颌骨滑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玄天赦盯了他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急。其实我在想,舒甜许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为何?”孟汲问道。
“之前还给我通风报信来着。”玄天赦随手抄起根树枝扒拉了一下柴火,让烧得旺旺的火焰偃旗息鼓了几分。但他这话也便是随口说说,经过寒诀的一事之后,他便是这玄安城众人谁也不敢真的相信了。
若非他们察觉到的早又反应迅速,别说是本人了,就连当时送信给林言实的灵兽都放不出去。
玄天赦四处张望着,这破庙他二百年前在玄安城吃百家饭的时候,是自己的栖身之所。他恍惚记得当时这荒废的供台之后,有一个空隙能够通到那中空铜像之中。
那这样,岂不是便有了寒诀的藏身之处?
玄天赦一笑,便叫孟汲有些懵,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汲儿,你说的不错。”玄天赦朝铜像的地方努努嘴,“那里面是中空的,可以将你师爹藏匿进去。”
孟汲听罢,便起身细细观摩着这尊铜像。
铜像高约一丈,不宽。他分辨不出来供奉的是什么神,但总归是不得玄安城百姓的器重,才荒废百年。神像持戟,端的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与慈祥二字半点也沾不上干系。
孟汲丈量了一下寒诀连身带尾的长度,放进去实属有些蔽塞、伸展不开。他敲了敲铜像,倒是结实,若非如此也抗不过这百年来的风吹日晒。
他趴到了神像供台的下面,刚巧发现了玄天赦所说的那道直通铜像中空的空隙。
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浮尘,孟汲朝玄天赦点了点头。只是他又想到这铜像内部不通气,定然憋闷极了,便问道,“师父,何时将师爹放置进去?”
“倒是不急。等他们找到这地方之时再放置也无妨,若是他们遍寻不到,约莫几日就会鸣金收兵了。”玄天赦笑了笑,又说,“虽着我心里这么念想着,可到底我们也得做好万全准备。”
孟汲点点头,了然道,“那师父寻得我出去寻个桌布将这桌子罩起来吗?”
“那便是欲盖弥彰了,好好的破庙风刮雨淋的,还能有一块完整的桌布?”玄天赦抿嘴摇摇头,“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还得用你多捧点尘土涂抹上去呢。”
玄天赦拿他打趣儿,倒是笑开了这燥热焦急的时刻。
孟汲看到他师父已然替师爹寻好了藏身之处,便说道,“师父,你要不再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呢。”
“不了。”玄天赦的目光瞥向寒诀的方向,寒诀呼吸尚且平稳,安眠在他的一侧。
寒诀的蛇尾很美,幽紫色的鳞片中闪烁着微微蓝光,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玄天赦看得有些呆滞,倒是真的与他那张美绝人寰的脸蛋儿十分搭配。
寒凌神君的记忆中有着关于寒诀蛇形的样式,可那会儿他的修为不够,左不过是紫色中透露着清淡的粉嫩,远不如现在这光泽的美妙。
玄天赦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伸手便摸了上他的尾尖。鳞片的光滑让玄天赦有些爱不释手,总想着哪日寒诀恢复了神智,定当要他抠下一篇与自己做个配饰、禁步什么的。
他手还没抽回来,便被寒诀冰凉的手抓住了。
寒诀似乎恢复了神智,抓着玄天赦的手不松。他的眼下面颊是从肤色透露出来的蛇鳞状,红色的竖瞳看着有些过分骇人。
好在寒诀的声线未曾变化,还是那如流水般的涓涓动听,“阿赦,我昏了多久?”
玄天赦探头看了一眼月亮勾住的位置,说道,“傍晚到现在……应当是丑时了。”
“有约莫四个时辰了。”寒诀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倒是自己都感到有些怪哉,“这段时间并无旁事?”
玄天赦摇头。
“我也从未见识过我自己这半人半蛇的模样,当真稀奇。”寒诀支起尾巴,撑着身子,在地上游走了几下。他嗤笑了一下,倒是灵活。
“你也从未见过?”玄天赦有些诧异,他绕着立着上身的寒诀转了一圈,皱着眉头说道,“你不说我倒还未曾注意到,便是平日里就算蛇妖修成妖修,他们也是只有人形与兽性两态,但你却能总和,倒是不太一样。”
寒诀游到玄天赦身边,揽住他的细腰,骄傲地说道,“是我不同罢了。”
玄天赦有些嫌弃,看着寒诀现下这幅模样,却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画作有些相似。他便又说道,“你倒是与女娲娘娘一族,长得相似。”
他心里有些奇异的想法涌出,可却抓不住什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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