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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 不要担心。”江梓念道,“我不会死。”
此番一去,他最多就是迷失于时光洪流之中,但是他本身就没有肉身, 只剩下魂魄而已, 也就无所谓死亡。
时光只能使肉身消失, 却无法让魂魄消散。
而他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回到原世界中去。
东阳君再好, 到底不是他。
江梓念早已厌倦了这般披着别人的外皮活着,也厌倦了被人强迫着一遍遍走那些剧情。
他不是东阳君。
此番就算再凶险, 他也要去一试。
穹天依旧愤怒地看着他,他似乎已经隐隐知道了他要做什么,江梓念甚至见他眼角微微泛红。
“为什么....”
穹天这一声几乎带了几分的嘶哑。
他用力似是想要挣开捆绑着他的绳子,但那绳子却只是将他越捆越紧。
最后, 那绳子几乎勒进了穹天的肉里, 勒出一道道血痕。
穹天又何尝不知道这金绳一旦捆住便不可能脱身。
那弱水似是忽而涨了许多, 原本不过是漫过江梓念肩膀, 此刻却忽而涨至了江梓念的脖颈儿处。
前方便是深水区了,只需再往前几步,一旦江梓念当真整个人都被弱水淹没, 就算天罗神仙在此, 也救不回他了。
那弱水有的掠过他的下巴, 但是江梓念却只是站在那里, 他整个人好似一点也不在意, 任凭那弱水一点点溅到他面上。
将他面上浸得更湿。
有的水珠甚至依依不舍地滑过他的额间, 眉毛,在他下巴滚动了几下,这才滑落。
东阳君眉眼清冽,在这水中央,仿若水中精灵一般。
只听得他道:“只有我消失了,这一切才会恢复原状。”
“只有我消失了,你才会打赢那一战,你还会是魔界至尊,天上地下,整个魔界,唯尔独尊。”
此番话一说完,却只见穹天只是沉沉地盯着他。
他眼圈微微泛红,但他看着江梓念的眼神由愤怒几乎带了几分狠恶。
穹天道:“你可真残忍。”
这一语即毕,穹天忽而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他目色中却满是无尽的苍凉。
“你若当真不愿同我一起,之前又为何要在这崖底,出现在我面前,给我希望?”
穹天在崖底找了江梓念三年,江梓念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天,穹天早已不在乎他是如何出现的,亦不在意他为何会出现,这三年里他若是没死又究竟去了何处?
这一切都疑问都抵不过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他。
但这一切终归是来了。
穹天没想到,某一天,他心中的疑虑竟会成为现实。
“你即注定要离我而去,又谈什么为了我好?”
穹天面上的笑越来越多,亦越来越崩溃悲恸。
他道:“三年前,我亲眼看着你从我面前跳了下去。”
“那一幕整整折磨了我三年。”
“如今,你又要在我面前将这一幕重演一遍,要我亲眼看着你在这水中溺死么....”
穹天的笑声都越发喑哑起来。
那一声声的悲戚嘶哑的笑,似是要将自己的整颗心都刨出,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点爱意都挤压出来。
江梓念沉默了。
穹天笑着笑着,忽而定定地看着他,他面上似是当真开怀了一般。
他道:“什么魔尊之位,什么唯尔独尊...”
他面上的笑近乎带了几分癫狂。
穹天对他说道:“我只问你一句。”
“这么些天来,你可曾真心喜欢过我一分?”
穹天在那弱水中,他面色惨败,满是悲色,他的金眸微微闪烁了起来。
那双金色的眼眸曾经那般温柔地看过他,如今在其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死寂和冰冷。
他紧紧地盯着江梓念,仿佛抓住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弱水之声滔滔不绝,漆黑的弱水一遍遍拍打着河岸。
此刻,天际之上的一点日头升了起来。
那一点光,将江梓念面上的神色照的越发清晰。
东阳君本就肌肤如雪,此刻更似是白得惨淡。
江梓念知道,他无法对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
他心中的那一块,好似已然缺失了太久太久。
江梓念看见了此刻穹天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闪烁的微光。
但江梓念垂了下眼眸,他轻轻抿唇,道:“对不起。”
只这极轻极冷的一句话,却足以将穹天全然击溃。
江梓念看见了穹天眼眸中极深极沉的一抹怔然,继而是深切入骨的痛意。
若是不爱,又何必这些日子以来的成亲、新婚,莫非全是他一人的臆想么....?
江梓念看见穹天几乎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穹天亦觉得头脑中某一处顿时炸了开了,他心中大恸,直叫他头晕目眩,几乎难以直立,险些便要倒下。
他喉中亦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穹天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仿佛生了一场重病一般。
见到江梓念面上的那一点的忧色,他顿时面色大怒,道:“滚.....”
那金绳都被他身上大涨的气势修为骤然震断了,但不过一瞬,那金绳又瞬间将穹天紧紧地捆住了。
“滚吧.....”
溺水,或是送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他不爱,他又何必处处为这人费尽心思,又何必为了这个人将自己的一颗心都糟蹋了。
实在可笑...
穹天笑着笑着,眼圈却越发红了。
他感觉眼睛有些湿。
弱水拍溅到了他的面上。
江梓念看着穹天,他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也不叫东阳。”
江梓念抬眸看着穹天,他道:“穹天,我叫江梓念。”
穹天定定地看着他,金眸似是已然渐渐枯萎,他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有我回去了,一切才会恢复原状。”
只有这样,未来的穹天才可能平安无事地活着。
如今,大局已定。
这一场战争,他们必败无疑。
穹天的下场实在难以预料,若是这里的穹天死了,未来的穹天也就不存在了。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便应当由他终止。
综合了太多的原因。
他无法留在这里。
唯一解决这一切的办法,便是跳入这弱水,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消失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因为他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消失之后,世界也会自动将他的存在抹去。
就好似,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穹天会忘记这一切。
忘记他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时光。
也会忘记如今的伤痛。
如此,一切就都会依照原来的趋势来发展,五十年之后,他们还会相遇,他还会是那个睥睨天下的魔尊。
如此,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他知道或许如今的穹天无法理解,但是他以为,比起如今在此处等死,这已然是打破目前困境的最好办法。
江梓念最后看了一眼穹天,轻声道:“穹天,你会忘了我的。”
不会痛,也无需难受。
话毕,江梓念手中灵光一现,捆住穹天的金绳忽而间便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瞬间将穹天从弱水之中推向了岸上。
穹天一回头,只见那弱水已然渐渐没入江梓念的头顶。
那人已然被溺于弱水之中。
那水面上再无江梓念的踪迹。
穹天看着那弱水,身上的金绳将他越捆越紧。
江梓念被弱水淹没的一瞬间,弱水之畔忽而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光芒。
在最后的那一刻,穹天身上迸发出一阵巨大的灵气似是想要从那弱水之中抢回他的东阳,但是那一阵灵力在那巨大光芒面前却是如同萤火之光。
他被反弹地咳出一大口血。
他面上早已满是泪水。
半晌过后,那光芒渐渐消散。
他身上的金绳因为没有了使用者灵气的支撑,如今早已散落在一旁。
良久,穹天伸手,略略擦拭下自己面上的濡湿.
他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指尖的泪。
这是他的泪么...
他抬眸看了看那弱水之畔,心中尚且还残留着几缕难以消散的悲痛。
穹天看着自己身上的勒痕,有几道已然深可见骨,难以想象,怎么样的用力挣扎,才会有这般的勒痕。
穹天看着指尖的泪,只觉得自己心中空空的。
此刻,不远处水声涓涓,阳光透过乌云射了下来,今日的弱水好似格外的宁静。
穹天看着那漆黑幽静的弱水,金眸微沉,他隐约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
*
五十年后。
这一日,穹天做了一个梦。
自江梓念在玄光阁跳入轮回镜已过一年,这一年里,没人找到过他。
穹天四处派人去寻,也未能发现他的一点踪迹。
他甚少做梦,许是这些日子他收拾旧物之时,难免有些触景伤情,思虑过多,他竟做起了梦来。
在梦里,他与东阳成亲了。
这梦可真美好。
但是后来,东阳对他说,他不喜欢他。
于是,他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这一梦,穹天仿佛做了太久太久。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等他醒来之时,穹天发现自己背后竟渗出了些冷汗。
他一抬手,发现自己手中尚且还握着几颗玻璃珠。
穹天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看了许久。
他忽而喃喃低语道:“....江...梓念...”
“这是...你真正的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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