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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是如何知道他与邶清如的关系?
江梓念在穹天面前与在邶清如面前完全用的是两幅不同的面孔。
江梓念在邶清如面前完全不曾提到过穹天, 而在穹天面前,他也更是不曾提到过其他的任务对象。
他在穹天与邶清如面前, 就应该是两个人。
在邶清如面前, 他是他几百年来一直寻找的徒弟,是弱小的天狗, 而在穹天面前,他是东阳君,是神魂虚弱连实体都没有的游魂。
无论是任务时, 又或是重生以来, 他在邶清如与穹天面前的形象都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他知道这些年来, 邶清如与穹天向来水火不容。
但邶清如可是修仙界地位最尊贵的上虚剑尊, 他是修仙界的定海神针.....
他的名号令所有的恶人都闻风丧胆。
穹天如何能这般轻易说出杀死他的话...
忽而间,江梓念想起了很久之前,修仙界的老祖曾说过的一句话。
邶清如乃是上天选定的继承天命大道的人, 他受天命庇佑,没有人能杀得了他.....除了他自己。
这一句话, 不知怎么得忽而令他心头猛一跳。
他不知道邶清如为何会在穹天手中。
但无需他细想却也知道, 邶清如如今的状况肯定十分糟糕。
穹天在那边嗤笑一声道:“他为了找你已经快疯了。”
邶清如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那株沉阳木的消息。
那木头原本是用来滋养江梓念的神魂的, 但后来江梓念从里头跑了出去, 上面却难免还是会沾有他的气息。
邶清如为此竟夜闯重华宫, 为了这株沉阳木, 与他大打出手。
穹天想到此处,面上神色越发阴沉。
那日的邶清如,简直就好似个疯子。
“我跟你回去。”
江梓念看着穹天说道。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穹天看着他,唇角的笑容却越发凉薄,那嘴角的弧度竟是不知究竟是在嘲讽旁人还是在嘲讽他自己了。
“走吧。”
穹天走在他前面,却也不回头看江梓念。
他知道江梓念定然会跟上来的。
而江梓念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此刻阳光和煦,但穹天萧瑟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凉凄清。
*
再度回到重华宫。
宫殿外紫色的水晶依旧反射着华美的光泽。
两人如今皆是举世高手,从妖界到魔界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魔界的天空依旧阴沉地厉害。
但这一次回来,江梓念的心境较前几次却又完全不同了。
穹天将他带回宫殿,却从始至终都再未曾说一句与邶清如有关的话。
他只是将他安排在房间里,甚至也未曾再度来看过江梓念。
一夜过去之后,江梓念实在忍不住了。
门口有守卫守着,但江梓念手中随意捻了个法决,他溜了出去。
这重华宫,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如今故地重游,他心下升起许多纷杂的思绪来。
重华宫作为魔尊穹天居住的宫殿,自然戒备森严,但对如今的江梓念而言,要避开这里的守卫,实在轻而易举。
他在重华宫内找了一边,却也没有找到穹天的身影。
最终,江梓念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去了重华宫后头的一座笔挺的高山上。
在那上面,他果然看到了穹天。
两人四目相对,穹天看到独自跑出来的江梓念,好似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仿佛早已料到了一般。
此刻,穹天正在小亭内烹茶。
那茶依旧是他十分喜欢的雪顶含翠。
“坐吧。”
江梓念见穹天面色无异,一时之间有有些猜不透他究竟要做什么。
此处,风景正好。
这亭台内,观远处视野空旷,风景独秀。
是重华宫视野最好的一处。
魔界常年幽暗,乌云蔽日,比起正午,魔界日头最盛的时候却是清晨时分。
只见天边破晓,日头渐渐升起。
金光凛凛,云层都被染成了金色,深深浅浅布满天边,气象万千。
江梓念亦为这美景而略略震撼了一下。
继而,只见穹天拿着茶杯,手腕轻点,顿时茶香袅袅而升。
好茶本该在沏泡之时茶叶呈三起三落之势,但这次,那碧玉一般的茶芽儿却只起伏了两下,第三下便悠悠沉了下去。
穹天的茶艺颇精。
他与所有天魔一样,喜欢享乐,生活无一不精致。
他是个雅致的人。
从江梓念认识他起,他便喜好饮茶。
他泡的茶从来未曾出现这低级的失误。
江梓念见此,只是轻抿了一下唇,到底没有说什么。
很久之前,穹天也曾教过他煮茶。
但他总是怎么也煮不好。
穹天那时总会骂他笨,说他心不够静。
杂念太多。
煮的是茶,但静心才是关键。
时至今日,穹天要喝茶已然很少会需要自己煮茶。
只有极少,他心中烦乱的时候,他才会自己煮茶。
煮一盏茶,细细喝下去。
心便静了。
江梓念记得,穹天是这么对他说的。
此刻,穹天见那缓缓下沉的茶叶,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继而,他将那壶中的茶倒了,又重新斟取了茶叶。
而后将茶壶放在小炉上细细煮着。
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
江梓念尚且还未说些什么,穹天已然先开口了。
只听得他道:“之前...我们经常在这里煮茶,还记得么?”
江梓念垂了垂眸,掩去眼眸中的神色,继而点了点头。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这个地方,之前穹天曾与他一起看这里的风光,再细细煮一壶茶。
那段日子,静谧又美好。
江梓念没忘。
在他还是东阳君的时候,在他与穹天尚且是挚友的时候。
他们二人在这小亭内度过无数个破晓的清晨。
穹天见他如此,亦是不由得弯了弯唇。
但江梓念却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些细细密密的记忆从极深的地方浮现了出来,在他心间来回萦绕盘旋。
或许两个人谁也没想到,最后他们二人之间居然会到这番田地。
当年的挚友,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穹天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但这个清晨。
江梓见他发间沾有薄露。
他心中便猜测,他莫约自己一人在这里呆了一宿。
这是极久之前,穹天遇见苦闷烦心之事时,常用做的事。
他会在这里煮一壶茶,沉思浅尝至天明破晓。
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但江梓念却早已发现了他这个习惯。
但后来,自从穹天年纪渐长之后,他便许久都未曾做过这样的事。
或许是早已没有什么事能叫他烦心至此。
他心底也再没有什么事不能消解,需要这般苦思。
而今日,江梓念见他鬓间微湿,衣衫上亦是沾染了些湿意。
一夜之间,他整个人却好似世事磨平了棱角,身上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苍凉之感。
他不再对他恼怒,吼叫。
他好似早已料到了什么。
又好似是想开了什么,或是,放弃了什么。
一夜苦思。
他究竟想开了什么...?
只见穹天唇边露出了一抹浅笑。
他注视着江梓念的金眸仿若那破晓时分的耀眼的日光。
他道:“东阳,你知道么....”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细细地看了江梓念一会儿,而后道:“在梦里....”
“我们成亲了。”
江梓念听闻这话,眸中微微一愣。
他脑海中忽而浮现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
江梓念本以为这些东西,他早该淡忘。
但此刻,他才发现,他竟记得如此清晰。
他甚至记得,在那日重华宫那漫天的红色中,穹天曾用温柔的金眸看着他,称呼他为,吾后。
那日繁复而精致的嫁衣,红烛,锣鼓,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一样样,不知怎么的,忽而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此刻,穹天正看着他,金眸中的温柔和那日似是渐渐重合了,而他嗓音轻柔温和,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令世人都羡慕赞叹的美好姻缘。
他面上依旧带着微笑,道:“婚后...我们同心同德,数十年恩爱如初。”
“人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在梦里,我从来都没有与你分开过太久。”
“唯独那次,你从龙骨崖上跳了下去,你我分开了三年。”
“但是后来,我找到了你了。然后我们成亲了。”穹天的目光越发温柔。
“你我之间那一点的龃龉也没有了。”
“婚后越发和睦,亦越发相爱。”
“或许梦的开始我们决裂了,开始并不好,但是后来结果是好的。”
“我们成亲了,且携手到老。”
江梓念看了他一眼,只是抿了抿唇。
他开口,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沙哑。
他道:“梦....都是假的。”
穹天看着他,金眸中却忽而微微一动。
“假的么.....”
穹天轻轻笑了,那笑容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江梓念不愿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他压下心头的异样。
多年的任务经验,早已让他学会了如何伪装。
他慢慢收敛起面上的情绪。
片刻后,江梓念看着穹天问道:“...他在哪里?”
穹天看了他一眼。
他面上的神色叫人看不出喜怒。
但提及邶清如,他面上到底还是冷了几分。
他道:“放心,他还活着好好的。”
江梓念听闻他这话,心中稍稍一安。
穹天如此说,邶清如便是没有大碍了。
穹天注意到江梓念面上的一丝松懈,他金眸中骤然又流露出些许的复杂之色。
江梓念看了他一眼,他看见了穹天眼底的那一抹苍凉。
江梓念心中亦是不由得微微一涩,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面色如常。
不叫穹天看出些许异样来。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今日的穹天有些奇怪。
而他也未曾想到,与穹天相对,竟会叫他如此心乱如麻。
江梓念不知自己这有些汹涌的情绪从何而来,他压下自己万千的心绪,只是与穹天一起静静等待着茶水煮开。
茶香飘扬。
氤氲的雾气之中。
那一段段的记忆掠过心间,好似在心底也缭绕了一层朦胧忧愁的薄雾。
而思及邶清如,江梓念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那个问题一直让江梓念如梗在怀。
他看了一眼穹天,终是忍不住问道:“我与他...你是如何发现的?”
穹天听及他这个问题,不禁抬眸看着他。
他眼眸中神色又深了几分。
穹天道:“发现什么?”
“发现他是你师父,还是发现,你们二人间那些不伦背德的龌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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