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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妍扶着她去了主卧,给赵曼殊掖好被子,两人聊了会天,江妍和她说了说今天在学校的事,小测如何,学得怎么样之类的话。
“嗯,妈妈相信你,你有把握就好。”赵曼殊笑了笑。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赵曼殊困了,闭眼前让她早点睡觉,所有的对话在关灯后结束。
听见对方呼吸逐渐平稳,江妍才放轻动作起身,合上门时留了条缝。
做完这些,她才回到自己房间,靠在门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
赵曼殊出生于一个传统的家庭,她心气高,不甘于在落后封建的小城里过完一生,沦为家族眼中只会相夫教子,读不了几年书的女人。最终,她凭借自身努力考上名牌大学,并在一次部门活动中认识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江祈鹏。
俩人在往后的相处中逐渐萌生爱意,最终相爱。
异地和家境的原因,他们的恋情并不被双方父母看好,但这些困难并不阻碍他们,他们不顾父母的反对,瞒着父母扯了证。被发现后,江祈鹏和父母的关系一度变得紧张,赵曼殊父母更是与赵曼殊断绝来往。
两家关系,直至江妍出生,才有所缓和。
生活开始步入幸福美满,江祈鹏工作了几年,有了资本积累后便辞掉原工作,和朋友合办开了一家公司。
新公司刚起步,他整天忙得焦头烂额,时常早出晚归,对妻子女儿的关心也越发少了。
矛盾也由此产生。
赵曼殊成了全职主妇,照顾孩子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开始渴望工作,渴望接触新事物,渴望用自己的知识阅历闯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然而所有的想法在见到孩子那一刻全部打回肚子里。
慢慢的,生活中孩子的哭闹,丈夫的不理解和埋怨,难以自我消化的消极情绪,多方因素叠加,逐渐让赵曼殊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
那时江祈鹏的事业缓步上升,不再像以前刚创业时那么忙碌,每周会抽时间陪她们,有时陪赵曼殊去医院,带回来一袋子的药。
但具体是什么病,江妍并不懂,她问过父亲,那是什么药,妈妈怎么了。
父亲不愿和年幼的她做过多解释,只是摸摸江妍的脑袋,嘱咐她:“妈妈不开心了,要吃药才能好,你不能惹她生气,在家要乖乖听话。”
江妍一直记到了现在,也深知这句话的重要性。
时而沉默沮丧,时而暴躁易怒。
这是初中的江妍对母亲脾气的一个总结。
江妍十四岁那年,一向温柔漂亮的母亲顷刻间变得狰狞,她指着江妍鼻子骂:“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精力!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她开始摔视野内一切能摔的东西,水杯,滴漏摆件,花瓶,果盘……江妍第一次见到这样疯魔的母亲。
她瑟缩在角落,玻璃在身边炸开,尖锐的声响将要刺破耳膜,她捂住耳朵,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母亲,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室内一片狼藉。
混乱的起因,也不过是江妍的一句:“今天不想学琴,妈妈,我好累。”
室内趋于平静,头顶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
母亲缓缓来到她面前,抱住她,开始呜咽、啜泣,喃喃道:“妍妍,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
这是生了病的母亲。
那一晚江妍和母亲一起睡,她们聊了很多。江妍也终于明白父亲当时所说的母亲不开心是什么。
“想着等你长大,我也就轻松了。”
“去医院看,医生说是一种精神心理疾病,得吃药调节。”
“一心想再忍忍,没想到日子熬着熬着,我就变成了这样。”
“妍妍,你会不会讨厌妈妈?”那双眼睛变得无比忧郁和悲伤,她眼里蓄满泪水,“妈妈该怎么办……”
语气变得越来越小心、脆弱,江妍害怕过后是浓浓的心疼,母亲如此陌生,却又无助得让人心口泛酸。
“不讨厌。”她赶紧抱住母亲,安慰她,“我以后会乖的,我以后会听你话的,你不要不开心。”
仿佛一夜成长,她学做母亲口中听话的乖孩子,好让母亲能够安心治疗。
往后的日子,诸如此类的现象会发生在半夜,发生在父母的房间,亦或是客厅。像是一种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会爆发。
每一次发泄完后,赵曼殊都会像只无措的困兽,向自己的孩子忏悔罪行,恳求原谅。
这场与病魔对抗的漫长拉锯战,最先退出的是父亲。
江妍上高二这年,赵曼殊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而彼时父母的爱情已经走到尽头,江祈鹏在这样的家庭中感到无尽疲累和烦闷,单方面提出离婚,赵曼殊挽留无果,最终只能同意离婚。
有天江妍和赵曼殊去完医院回来那天,看见一个月未见的父亲亲昵地搂着一个女人穿过马路。
原本还算稳定的情绪急转直下,江祈鹏与他人恩爱的那一幕,成了压垮赵曼殊精神的最后一棵稻草。
江妍开始发现抽屉里母亲的药盒堆积了很多,大多没有拆封。
垃圾桶某天多了个碎了的相框,满是玻璃渣的照片上印了一家三口,男人的脸已经模糊,上面布满触目惊心的划痕。
赵曼殊时常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坐便是一天。
开始说些奇怪的话:“妍妍,你长大了,时间过得好快。”
“妍妍,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
门外传来声响,江妍听见动静,走去母亲卧室看看,却不见人影。
屋里死一般沉寂,她喊赵曼殊,没人回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浴室传来水声,一滴一滴,在幽静的室内无限放大。
江妍心下一沉,冲进浴室,看见地面带血的刀片,浴缸满池的血水,合上眼的赵曼殊,手腕处不断逸散出的血液。
她上前去,才刚一碰上她的肩膀,浴缸里的人突然睁开眼,抓住她手腕,双手如铁钳,扣得她手腕生疼。
那张脸泪痕斑驳,血色尽褪,只留一张惨白的脸和布满血丝的通红的眼。
她近乎偏执疯狂地强调。
“妍妍,你要好好学习,不能让人看不起……他们都看不起我,都想我死,见不得我好。”
“你是我的骄傲,只有你。”
“我这辈子都搭在这个家,你不能让我失望……”
“妈妈只有你了……”
又是这些话,如同诅咒,伴随了她五年,根植脑海,刻进骨肉。
似是坠入无尽深渊,无穷无尽的绝望感攀上心头。
湿黏温热的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沾染上她的手腕,渗进指缝、肌肤纹路,再顺着指尖滴落地板,炸成血花。
视野里漫上一片红色,红雾般笼罩四周,快要将她吞噬。
“妍妍。”声音变得飘渺空灵,如鬼魅蛊惑的耳语。
“要和我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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