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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气不好,夜晚黑得过分,沈舒的房里还留了一盏灯,这盏灯静静燃着一簇昏黄的烛光,随着窗缝里吹进来的冷风摇曳跳动,倔犟摇摆一阵过后,还是猛然熄灭了。
隔着窗户,睡得迷迷瞪瞪的沈舒骤然闻到外面隐约模糊的尖叫,一瞬间从睡梦中惊醒,冒出冷汗,然后听到了更大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立刻摇醒了身侧的顾怀瑾,满面惶然不安,声音也紧张万分:“顾怀瑾,出事了。”
顾怀瑾早在沈舒醒来时就已经醒转,一刹恢复清明,坐了起来,迅速穿衣服,下了床。
他摸黑点了灯,闪身出了卧房,打开屋门一看,只见院门被拍得格外大力,急切像是要破门进来了。
此时,沈舒已经穿好了衣服,跟在顾怀瑾的后面,见到这一幕,连要去打开。
这时,木门突然开裂,一股滔天的洪水从院外涌进,巨大的黄流一瞬间吞没了沈舒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顾怀瑾,裹挟着两人朝外涌去,源源不断的泥水灌进两人的鼻子嘴巴。
连带着拍门的村民也一起被冲走,像是洪水里的一片叶子、一粒沙砾,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连呼救的声音都被淹没了。
咕噜咕噜……
沈舒灌了很多水,痛苦的脸都要裂开了,强大的水压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的手脚借不了一点力,哪怕穿来前会游泳,这会儿也派不上用场。
同样会凫水的还有顾怀瑾,在洪水里也毫无施展的余地,木屑、瓦片、家当……等在他身旁飘过、浮沉,好不容易洪水冲到地势低处缓了一点,他伸手抱住了路边的一棵树,想救沈舒却发现沈舒在他前面,被冲走了。
“含璋!”
狼狈的男人乌眸泛红,眼球爬上了血丝,才刚换了一口气,未有片刻犹豫,又放了手。
他被冲了一路,但凡能有机会使得上劲儿,必然奋力往前游,只为抓住冲在前面的沈舒。
——天可怜见的,他最终还是抓住了。
沈舒面色苍白几近透明,在溺水中已经陷入了昏迷,顾怀瑾一手抓着树,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不停的叫他的名字,怕他失去神志。
冷不丁地,沈舒往外呛了一大口水,颤着眼睫毛醒转,看到当下的情况,无力喊了一声:“顾怀瑾。”
顾怀瑾欣喜万分,宛如重获新生:“我在!含璋,我在。”
沈舒又虚弱说道:“拉我一下,我也来抱这树,免得你拉伤了胳膊。”
闻言,顾怀瑾立刻用力,拉了好几次,才成功把沈舒拉到身边来,然后道:“含璋,我托着你,你踩着我的肩膀,爬到树上去。”
这么急这么凉的洪水,泡久了,一定会泡坏身子骨,顾怀瑾只希望沈舒好好的,安全撑到洪水退散。
沈舒没有拒绝,在顾怀瑾的连拉带拽下,爬上了树干。
——这树原本不矮,如今底下洪水滔滔,却也不显得高了。
紧接着,顾怀瑾又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从跟前飘过去的一根浮木,以防待会儿树木被冲垮,沈舒又被卷在洪水里。
这场洪水不知道发了多久,才逐渐停下来,沈舒坐在树干上,听到村子上空响起呼唤声、嚎哭声、以及夹杂其中的对话:
“村长呢?”
“谁看到村长了?!”
“快找村长。”
“村长,你在哪儿?!”
……
焦灼的。
恐惧的。
有许多人他找他。
沈舒仍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害怕中没有出来,紧接着弥漫在心头的便是直面灾难的痛苦,他望着那淹没在水里的村子,脸上被浓浓的悲伤占据,听到村民们越来越大的唤声,艰难的从悲伤中拔出神来。
得到沈舒的回应,越来越多的村民向这边聚集,他们或是划着船、或是抱着浮木、还有的慢慢凫水过来。
看到沈舒相安无事,村民们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难以抑制释放自己的情绪,颤着唇流着泪道:
“村长,咱们的村子被淹了,死……死了好多人。”
“村长,我家二丫没了。”
“村长,二黑也没了。”
……
沈二黑……
也死了?
霎时,沈舒眼前一黑,脑子如被重物撞击,嗡嗡直响,如长鸣的丧钟;他浑身湿冷,呼吸急促,胸膛随之起伏,整个人几近晕厥过去。
顾怀瑾见状,立即捉住他的手,重重喊了一声“含璋”,将他崩溃的理智拉回来。
沈舒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身子不停的细微的发抖,说话时牙齿都在哆嗦,磕磕绊绊道:“还有呢?还有谁?我表姑表姑父呢?铁牛哥铁牛嫂呢?四郎哥四郎嫂呢?”
村民们沉默了一阵,其中一个村民道:“文庆伯和文庆嫂都没事,四郎和四郎媳妇儿也没事,铁牛他……他媳妇儿死了。”
话落,唰地——
沈舒的眼眶里滑下了泪。
这滴泪落在顾怀瑾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如刀割,他知道沈舒是个善良柔软的人,对待对自己不好的村民都诸多宽容,对待对自己好的人更是掏心掏肺,张家一家子平日里对他诸多照顾,早已被他视为亲人。
须臾,沈舒嗓音嘶哑,艰难开口:“大伙先找人,找到了人跟他们说,在村口大路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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