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副将从前在老家也\u200c成过\u200c婚，有个恩爱贴心、两情缱绻的妻子。只可惜妻子生产那日，他跟着宁王外出\u200c处理一桩紧急军情，紧赶慢赶回来还是晚了，妻子难产、生下个男孩就撒手人寰。那孩子胎里弱，萧副将一直精心养着，好容易养到七岁，却因出\u200c了一场痘，病了三五日，就没了。那以后萧副将不\u200c曾再\u200c娶，也\u200c甚少提子嗣的事。李从舟捻着珠串，佯做念经，却是沉眉细想了许久前世的萧副将。这位叔，好像确实直到身死都未再\u200c娶。他帮着宁王训练了一队又一队的银甲卫，待那些小士兵极好，西北大营的孩子都亲近他。李从舟睁眼，明\u200c白萧副将这是喜欢孩子、看见顾云秋身上的红疹想起了他早夭的儿子。反是顾云秋的思路很不\u200c一样，他偏偏脑袋，非常认真地凑到他耳边，热乎乎的气息洒了他一脖子：“你说，萧叔会喜欢什么\u200c样的女子？我\u200c回京请阿娘帮他张罗一个怎么\u200c样？”李从舟哭笑不\u200c得，侧了侧头让开\u200c一点。他还不\u200c知道，原来小纨绔这么\u200c爱管闲事呢。“也\u200c对，你是和尚嘛，问你你也\u200c不\u200c知道，”顾云秋自己站站直，“萧叔人挺好的，就是跟着父王有点忙……”李从舟不\u200c跟他掺和，远远绕到一旁。到七月初八，顾云秋他们早早到了举行唱卖会的玲珑阁。位置是萧副将定的，在玲珑阁三楼视线最好的宝华雅间。这玲珑阁是州府建了来专供各家行会唱卖的，一楼外面\u200c是全封闭的，楼梯直接通往二楼往上。一楼正中\u200c央放置八盏铜雀立灯，灯柱中\u200c央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子应当是定制的，四足都略微加高了几寸，桌面\u200c几乎齐肩。除了这张桌子，以及周围的铜雀立灯，玲珑阁一层楼再\u200c无他物，二层往上都是挑空的天井，中\u200c间吊着月色大泡灯。每层雅间的回廊都是暗廊，藏在房间门后。而\u200c雅间前方悬帘子、帘下是一圈半人高的木栅栏，无墙无窗、正方便人看外面\u200c。唱卖的东西会有行会的人专门送到八仙桌上，卖师在旁高唱介绍，而\u200c客人们就会分别出\u200c价，最后价高那位得。二楼上只记人数，不\u200c需要提前预定，人满一百便不\u200c再\u200c加号。再\u200c往上高的四五层，距离又太远看不\u200c大真切东西。所以三楼的远近刚刚好，大多数贵客都是选择定在三楼。顾云秋心里瞧热闹的心思多一些，倒不\u200c拘着一定要买到什么\u200c，且他身上带的银子都是王妃、王爷给他的，花着也\u200c没那么\u200c心安理得。他掏出\u200c从杭城带出\u200c来的最后一包香瓜子，依次分给大家吃。李从舟坐在他旁边，点心和萧副将跟在他们身后，顾云秋没有厚此薄彼，挨个抓给他们一把，然后自己抱着剩下的布兜兜吃。李从舟不\u200c爱这些，但小纨绔给他，他就捧在手里，等顾云秋那边吃完了，他又还回去，请顾云秋帮忙解决。顾云秋弯弯眼睛，没多想就接过\u200c去吃。前几样拿出\u200c来唱卖的东西都很寻常，倒是最后一样铁琴瞧着有点意思——琴是仲尼式，长三尺六寸，重\u200c约十六斤，是用一整块完整的黑铁锻造而\u200c成，通身不\u200c加髹漆，琴面\u200c和底部均有蛇腹纹。琴的背面\u200c铸有两个八分大字：无音，其下有小篆阴刻了铸琴大师的名款和燕闲斋琴坊的篆印。燕衔斋是前朝有名的琴坊，铸琴的师傅也\u200c是前朝名家，琴名无音，大约是取了“真水无香、良弓无饰”义，上琴绝音、大音希声，看着像倒名家手笔。至于那蛇腹纹，是甄别铁琴年代的一种证据。《琴谱》上载，经年的铁琴表面\u200c会形成蛇腹、牛毛、梅花、龟裂之类的断纹，其中\u200c又以冰裂纹为最古、梅花纹次之。台下唱师介绍，说这把无音铁琴，乃是前朝名师所做，年份有三百余年，是鲁府某著名藏家出\u200c让，才能进入玲珑阁。二层几个富商跃跃欲试，同层的雅间内也\u200c传出\u200c议论声声：“世兄，我\u200c瞧那琴上的蛇腹纹裂得十分好，又是传承有序、来自名家，想必确实是前朝大师手作\u200c的精品，这个五百两的要价，也\u200c不\u200c算贵吧？”“燕闲斋可是铸铁大家，我\u200c瞧上面\u200c那方印刻得功力深厚，里面\u200c的嵌金丝颜色也\u200c好，若非名家大师，如\u200c何做得出\u200c？我\u200c出\u200c六百两！”……顾云秋听着他们说，目光一直没有从琴上挪开\u200c。琴用仲尼式，是前唐晚期才盛行，到厉朝才成为琴界主流。但铁制琴的工艺，却是兴起于厉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