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到了长安,得知天子未入宫前的过往与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他几乎是怀着满腔的绝望来到了韦侍中府上。邢国公府世代忠烈,祖辈传下来的清名,断断不可以毁在他手中,若真有万一,他必得以死相谏,决计不敢令先祖蒙羞。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原来当今是这样一位天子……果决又睿智,从容又随和。他不乏铁血手腕,登基不过几月,便使三省臣服,兴庆宫避世不出。他又不乏温情,听自己讲述丰州情况时,甚至含笑问了句,俱兰河如今还产鲫鱼吗?苏湛自有识人之明,虽然此前也听韦侍中讲过,道是当今天子确有南风之好,只是同当今相处的这短短几刻钟时间,他并不曾察觉到天子于他有轻侮狎玩的意味,反倒有种同辈相交的平和舒缓……苏湛心念及此,遂正襟危坐,将心中所思所想说了出来:“当日在丰州,接到当今传召的旨意之后,军中同僚颇有怨言,而我即便身为臣下,也难免生出怨囿之心,只是从丰州至于长安,沿途一路走来,又觉得当今天子并非庸碌好色之辈,可既是如此,天子又为何传召我入京?公子以为,这是什么缘故?”公子听罢并不变色,神态仍旧自若:“我想,当日内侍往丰州去传旨所说的那些混账话,当时天子或许并不知晓。”苏湛神色微动,不由得想到了宫中近日来所生的变故:“难道是有人故意授意?”公子不置可否,将桌上那张地图卷起,闲闲的道:“谁知道呢。”顿了顿,又说:“不过他知道之后,仍旧没有阻拦,倒是真的。”苏湛眉头微动,不解又专注的看着他。公子徐徐吟诵道:“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苏湛道:“这是大苏学士的《留侯论》。”公子道:“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身在当下,谁又能料定后事如何?若连这等小节都不能忍耐,朕怎么能安心的将北境交给你,让邢国公替朕去收复燕云故土、河西走廊呢?”这言下之意……当今天子有意北征!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苏湛瞬间心驰神往,壮怀激烈,哪个武将不想建功立业、复我河山?他振奋之余,马上便要起身参拜,却被嬴政拦住:“不必多礼。”他将手中那张卷起来的地图递过去:“邢国公,不要叫朕失望啊。”苏湛双手接过那张地图,目光如炬,声气慷慨:“臣岂敢有辱圣命?!”嬴政起身离去,苏湛要送,也被他拦住:“韦仲之留你在韦家住宿一夜,自是拳拳好意,只是你却不必领受了,回家去拜见你的母亲吧,离家久久未还,她应当也很惦念你。”苏湛应声,略顿了顿,神色凝重道:“臣入京之初,见到了……”嬴政淡淡接了下去:“纪王世子,是吗?”苏湛怔了一下:“陛下似乎早有预料?”“狗急跳墙罢了,”嬴政神色轻蔑:“不必理会。”皇太后落发出家,冯家穷途末路,纪王世子继续隐藏在幕后,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出来走动一二,虽然前半生如阴沟老鼠,死前好歹也能见见太阳。苏湛观其神色,知道天子自有决断,遂不再提,就此告退。他捧着那卷地图,仿佛是捧着全世界,询问韦家仆从韦侍中何在,又叫人引着往庭院中去辞别,脚下也仿佛踩着云朵。韦仲之此时正在院子里emo,见苏湛精神振奋,面容难掩雀跃,不禁叹一口气,恹恹道:“邢国公要离开了吗?”苏湛:“您怎么也知道陛下有意派我去北伐?!”韦仲之:“……”韦仲之心力交瘁的摆摆手:“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了!”苏湛:“今年就要开始筹备了!”韦仲之:“……”没有人关心我以后每天下午都要加班。没有人关心我被迫下海与工贼们狼狈为奸。你只关心你自己。韦仲之什么都不想说了。苏湛脚步轻快的出了韦家的门,暑气燎人仿佛也察觉不到,韦家的仆从牵了马过来,他动作迅捷,翻身上去,骑行了两条街,却被人拦住了。先前往长安城门外等候他的那个纪王府管事欠身行个礼,毕恭毕敬道:“先前府上世子说的事,邢国公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乃是戍边将领,纪王世子乃是宗室,二者岂能有所牵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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