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被蒙住了双眼之后,其他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清晰,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行驶过程中,轮胎压过石头后反弹到底盘上的声响。这是辆不怎么高级的车,底盘调教的很一般,所以转弯时,人会随着离心力而左右摇晃,悬挂避震也很一般,驶过高低不平的道路时,力量直接反馈到人的腰腹,她还闻到车里的油烟味,令她有些作呕。于是,只能抓住座椅来稳住自己的身形,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车,又有几个人,只听到不同节奏的呼吸声,却没有人说话。渐渐地,她从慌乱中稳住自己的心神,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她知道,梁辀现在一定正在找她,可是没有手机,又被限制了行动,那自己如何给他发出讯息呢?
“你们绑我,能赚多少钱啊?”她发出一声冷笑,“我感觉,你们不是宋霁辉的仇家吧。那你们能赚到多少钱。”她笑着,突然“哎呀”了一声,“你们知不知道,我前男友是个富二代,我在虹桥的房子,首付就要将近1000万了,他直接给了我700万,”她说着,松开了抓住座椅的手,整个人向后倚去,“后来,我们分手了,他都没把房子要回去。你们觉得,如果问他要赎金赎我,他愿意出多少?”
这次,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个低沉的男声,“少听她的,这种漂亮的女人,嘴巴和心眼一样坏。”
布袋里,纪月微眯着眼睛,在脑海中搜索者这个声音,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很陌生,一瞬间,她有些泄气,自己应该没有和刚才说话的男人见过。不过,这句话里的含义,却很多,说明,刚才自己的话,车厢里有人心动了。她扯了扯嘴角,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可以去搜一下,就在上周末的千岛湖,有一个新闻发布会,他代表柳宗霖和宋世荣致辞。”她没心思给他们说柳宗霖是谁,宋世荣又是谁,既然有人心动了,自然会用手机搜索。
说完这些之后,纪月也不再说话,她靠在椅背上,在脑海中,将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重新复盘一遍。
“具体说一下,”民警将梁辀的身份证递还给他,“什么时候发现失踪的。”
梁辀看了下手表,“一个多小时以前。”
听到这句话,民警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接警台对面的男人,他一脸严肃,眼神里也满是焦虑的情绪,看上去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过,民警的脸色还是变得有些怪异,“这个,你确定是失踪?梁先生,一般对于智力完整的成年人来说,联系不上超过24小时之后,才建议报警处理。”
梁辀舔了下嘴唇,声音变得更加恳切,“我知道,但是,这件事真的很反常。我能不能,看一下路边的治安摄像头。”
这回,民警的口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如果24小时之后,你还联系不上你前妻的话,你再来报警,我们肯定会配合调查的,现在,是不能给你看的。”
梁辀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变得非常冲,“为什么现在不能看?我只是想知道,她去哪了?是被人叫走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你这是担心你前妻呢,还是要查你前妻的行踪?”民警脸上换成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人人找个理由,都要来看,那她本人的个人隐私怎么办?”
他一直在担心纪月,不敢往下想,那些焦虑的情绪一听到这句话时,火气就被点燃了,他双手撑住台面,俯下身看着接警台后的民警。梁辀作为北方人,本就高大,现在这么一个姿势,平日里那些和善收了回去,现在变得有些盛气凌人,给人压迫感十足。
立马,这位民警不自觉地眉头皱了起来,他把手里的笔一扔,抬起头,毫不示弱地看回去,“你现在想干什么?注意,这里是派出所。”
梁辀双手撑着,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憷,但还是大声重复了一边,“注意你的言行举止,这里是派出所,你想想清楚。”
他点点头,舔了下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行,那你们就别怪我,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了。”
民警立即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太大,随之,身后的椅子瞬间倾倒,发出“哐啷”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这几句话,你再说一遍。”
梁辀直起身,环顾四周,最后才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平静,他重复了一遍,“就算把这个地方掘地三尺,我都要找到我老婆。”
纪月觉得,车好像开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来,四周很安静,她闻到木头潮湿的味道,这不禁让她想到那些古镇,乌镇,周庄,朱家角,不过,桐乡的乡下,靠运河的地方,到处都是这种老房子,凭这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在哪里。
“下来。”还是刚才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头上套了个布袋,手也绑着,我怎么下车?好歹,让我看一眼吧。”她坐在车上,一动不动,还一嘴都是埋怨。
“那我来抱你下来好了。”这是一个更年轻点的声音,说的话也和他的声音一样的猥琐,纪月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她想,这个人就是拿她手机时,在她腰上摸了一把趁机揩油的那个。
“不用了。”她冷冷地回了句,捆住的双手摸索着坐垫,随后又摸到椅背上,然后慢慢将身子往外挪,她穿着高跟鞋,只能用一只脚一点点往外探去,过了会,感觉到脚下是车门边缘,试着踩了下去,这才一脚踩上了地面。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弯着腰,从车里出来。
空气中,那些潮湿的味道更明显了,她觉得脚下的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微微有些打滑。
和之前一样,有人拉着她的手臂,扯着她往前走,那个人很用力,和怜香惜玉这个词完全没有关系,她被扯得,脚下不稳,三步并做两步,才堪堪跟上那人的步伐。
“能不能慢点,我又看不见。”她一路走,一路抱怨着,那个人听到她的话,却没有任何改变,扯着她的手,还是很用力,步伐依旧很快。终于,她一步没走好,脚腕崴了一下,踉跄着向前去,还好有人拉着她,她才没有跌倒在地。那人好像终于发现她没法好好走路,于是接下去,那人的步伐终于开始变慢,纪月也渐渐适应了蒙着眼走路。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一条路能如此的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突然,被人扯住,纪月整个人去因为惯性还在继续往前,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拉停,她感到手臂上生疼。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于是,她听到了水滴,一声声有节奏的“滴答滴答”,随后,便是,“嘎吱”一声,木门推开的声音。有人推了一下她,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听到木门再次发出“嘎吱”声,几秒后,突然照在她头上的布袋被抽走。
可迎接她的不是光明,而是另一片黑暗,纪月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眼睁睁地看间木门在身后被关上,门缝里透出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失。和光亮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斗志,她有些气馁,只能用力锤了下木门,“你们什么意思啊?”
和之前一样,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她垂下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双手,过了会儿,又慢慢握成拳头。
这些挑衅的话语和气势,瞬间激起桌子后面民警的恼怒,他抬起手指着前方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用故意滋事关你的,你知道吗?”
梁辀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拿着手机就往外走,留下身后的人又带着火气嚷了一句。
刚才这两人的动静,早就引起里面办公区的注意,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出来,站在走廊处朝这处看,见到梁辀走了,其中一人便过来安慰起来,那位民警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民警,手里还拿着资料,和梁辀擦肩而过时,他回过身“唉”了一声,“你是,纪月的老公?”
听到纪月两个字,梁辀的脚步不由地停下,随后,面带疑惑地看向身后的人。那人穿着蓝色的夏季警服,他觉得,脸看着也确实有些眼熟,于是,点了点头,“我就是梁辀。”
那人一下笑了起来,眼角露出褶子,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陈伟民,上次,你还是和纪月一起来的,我是她高中同学。”
梁辀一下想了起来,眼睛一亮,眼神里突然又充满了希望,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陈伟民面前,“我记得,她妈妈住院还是你垫的押金吧。”
陈伟民笑着点点头,“对,是我,”随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在派出所见到他,便继续问道,“你怎么来派处所了?纪月呢?”
梁辀看了眼旁人,轻声说道,“你能不能帮个忙,纪月好像失踪了。”
几分钟后,梁辀跟着陈伟民,再次返回派出所,接警处的民警还在,看见他,立即站起来,顺势看着他身旁的陈伟民,“伟民,我都说了,叫他过24小时之后,再来。”
陈伟民摆摆手,“没事,老罗,这是我朋友。”
被叫做老罗的民警,“啧”了一声,重新坐下,眼睛却紧盯着梁辀,直到他们走进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刚关上,陈伟民连坐也没顾得上,就站在桌子边上,“长话短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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