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插在自己精神里的向导直接用精神冲击打的感觉总让弗伊布斯想起太阳穴上的电击开始通电的那一刻,那种无法防御的猛烈的痛楚。虽然只有一下,但感觉还是很糟。而且这是惩罚,不是测试,不提前告知,事后也不能拿来和别人玩成绩比赛。
“弗伊布斯,”向导的声音很平静,很有力,好像她的话就是真理,就是他必须贯彻的信条,“现在开始,请你什么都不要想。”
什么也不想。
“很好,弗伊布斯。”
很好。什么也不想。可是他们要的不是你什么也不想,而是你什么都想想。向导引导你开始想——想想昨天那顿晚餐。强烈的感官刺激已经被抹除了,她想看一看情绪——没有值得抹除的情绪?那么再深再广一些——在恶劣环境条件里受训时,练到肌肉酸痛呼吸都感觉喉咙里有血时,被教官们用非常粗鲁很不友善的态度对待时——情绪呢?情绪在哪里?
没什么情绪。
没什么好的情绪,也没什么坏的情绪。有抱怨,有无聊,有厌倦,但程度都太微弱了,不值得劳烦向导大驾给他疏导。在自己充斥着虚无的精神里,哨兵反而感觉到了向导的情绪,一丝微不足道的感情波动,因为她的触须进入了他的精神,所以才能被他感知到……一丝丝……恐惧。
弗伊布斯刚刚放空了的意识又杂乱起来。好奇,兴趣,对向导的这抹情绪。得意。
于是他又得到了一句提醒:“弗伊布斯,请你放松。”
放松。我为什么要放松?放松。放松。放松。因为向导告诉你,放松。因为你不想再被这样惩罚。放松,跟从她……这次她想要你想一想的是……
电话。
他掰断了这把塑料椅的扶手,接着感到向导抓住了他的手腕。放松,还是这个词。你必须放松,弗伊布斯。然后好好想一想电话。好震惊,我不知道黛安娜在看别的书,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向导迟疑了一下,把他的自我怀疑抹除了。好恨,我不想拥有一个百分之百的向导。恨也被抹除了。
她继续寻找什么。她想要找什么?
她什么也找不到。大部分通话都没有激起他的任何情绪。他给黛安娜简述他一天的训练,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黛安娜给他讲她觉得有意思的数学悖论,他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日复一日,他打电话时不断重复的感受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向导从他脑子里抽离。
“结束了,弗伊布斯。你可以走了。”她说。
他站起来,和他的水母离开疏导室,快到宿舍时才发现,他还捏着他掰下来的塑料。
他把它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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